是突然的,馮宛心神一動。
當下,她溫婉淡雅的聲音傳來,“嫵娘,你有孕了?”
“啊?”
馮宛這句話,明明平淡,明明清柔,可落在嫵娘耳中,直似一個炸雷。
她猛然向後退出一步,驚疑不定地瞪著房門,那青白交加的臉色,彷彿這房裡關著的,是一隻可怕的怪獸。
感覺到嫵孃的異常,馮宛微微一笑:果然是有孕了。
也是,自己嫁了這麼久了,還不曾有孕。在這個時候,嫵娘若是為趙俊生下一個兒子,那就是長子。育有長子,又管著家,這個趙府,她不就是比夫人還要貴重的人麼?
好一會,嫵娘有點氣虛的聲音傳來,“夫人你,怎麼知道?”
吱呀一聲,馮宛拉開房門,她衣帶當風,一臉嫻靜地看著嫵娘,淡淡說道:“你說呢?”
這三字一出,嫵娘臉色一白,她不由盯向左兒,暗中忖道:我有孕這事,除了左兒,連夫主也不知道,難道是左兒?
她不想懷疑的,可事實在此,由不得她不懷疑。
幾乎是嫵孃的眼神一瞟來,左兒臉色便是大變,她急急說道:“主子,我沒有!”
一連叫出幾個字,左兒中上來,又辯道:“主子,不是我,真不是我。”
“好了!”
打斷她的話的,是馮宛,馮宛靜靜地瞟過嫵娘,淡淡說道:“區區小事,我這個主母便沒有資格知道麼?”
這話很重。
嫵娘連忙道:“不是,不是這樣。”
她剛辯到這裡,對上馮宛靜得冷漠的眼神,剩下的話不由一噎。
這時,馮宛的聲音傳來,“有了孕是好事,當少爭閒氣。夫主回來後,我會告知夫主。”
說罷,她輕輕把房門帶上。
嫵娘還在呆呆地看著房門,看著看著,聽到旁邊左兒那反反覆覆的解釋,嫵娘厭惡地說道:“夠了!”
她瞪了左兒一眼,身子一轉,扭向了自己房中。
站在角落裡,弗兒同情地看著欲哭無淚的左兒,好一會,她低聲喚道:“左兒。”
左兒拭了一把眼淚,抬起頭來。
弗兒朝左右看了一眼,小小聲地說道:“夫人可能是詐的。”
詐的?左兒精神大振,她大力地點了點頭。剛提步走出,左兒忍不住回過頭來,小小聲地說道:“弗兒,其實夫人她,是個好相處的。”
她沒有說下去。
不管是弗兒還是她本人都明白,這話很清楚,比起嫵娘來,夫人豈止是好相處?
弗兒呆了呆,良久,她咬唇說道:“我也知道夫人是個好相處的。可夫人她……”她不喜歡我。
最後幾字,弗兒沒有說下去。
左兒朝嫵孃的房中看了幾眼,終是沒有勇氣現在就過去。她來到弗兒身邊,兩人趁無人注意,縮到一側角落裡。
躲在角落處,左兒咬著唇說道:“弗兒,你說我回去說,夫人是詐的,主子她會不會相信?”
左兒說到這裡,也不用弗兒回答,自顧自地搖著頭,喃喃說道:“便是信,也不會全信吧。”
她說到這裡,感覺到身前弗兒的沉默,不由好奇地問道:“你在想什麼?”
弗兒好一會才回答她,“沒什麼。”
這一天,趙俊傍晚就回來了。
歸家沐浴更衣後,他穿上了家居裳服,顯然不打算出去。在嫵孃的歡喜中,趙俊大步走向馮宛的所在。
“宛娘?”他推門而入,看到持筆練字的馮宛,有點緊張地說道:“宛娘,我把事情問清楚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卷帛紙,有點擔心地說道:“這是我的條陳,宛娘看看妥當否?”
馮宛伸手接過。
帛上,寫了幾百字,都是趙俊根據北方諸胡的現狀,整理出的對佔事的預測。他確實是個有才華的人,這些條陳,寫得條理分明,論證充足,極有說服力。
趙俊緊張地看著馮宛,見她看過後很久都沒有吭聲,不由小心地喚道:“宛娘,你怎麼說?”
慢慢的,馮宛放下帛紙,道:“夫主寫得甚好,連妾這個婦人看了,也覺得大有道理。”
趙俊自來都城後,一直有著心事無人分擔的痛苦,這也是他總是不自覺地前來與馮宛說話的原因。
此次,聽到馮宛對自己的肯定,趙俊大為歡喜,他哈哈一樂,朝馮宛深深一揖,擠眉弄眼地嘻笑道:“夫人盛讚,為夫愧不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