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喜歡你,哪怕你只剩一具屍體,他也會千山萬水尋了去。”這句話從我心裡直接跳出了口,“如果我不見了,敖熾就算把三界都翻過來,也要抓我回去吧!”
敖熾……這名字,那張桀驁不馴若人討厭的臉,那些針尖對麥芒的場面,突然從那團霧氣裡掙脫而出,回到了我身體裡原來的位置。
“敖熾?”凰看著我,“你想起了什麼嗎?”
“我……我想我跟這個人應該很熟。”我支吾著。
“能這樣對待你的男子,很難得。”她轉過頭。
“菜刀待你也很好啊。”我實話實說。
她只是苦笑,說:“一個看不明白的人,終究讓人不敢靠近。”
她又沉進了自己的世界裡,雖然還有很多問題想問她,可見她這樣,我也無趣了,索悸出了門去溜達。
已近午時,街市上的人比任何時候都多,而且都朝著一個方向湧去。
有人在說,今天又有死囚被砍頭。
6
天已黑透了,一小牙月亮碎在河水裡,一顆星星都不見,遠遠的,傳來一聲隱隱的悶雷。
風是越來越大了,把我的頭髮都吹亂了。
我在這裡從傍晚躲到天黑,那個男人跟死了似的,到現在還躺在石頭上,斗笠也蓋得嚴實,連風都吹不走。
一陣凌亂的腳步從遠處傳來,三個人影從村口匆匆朝河邊走。
最前頭的人提著燈籠,臉孔被照得很清楚,是白天我在田邊見過的一個矮胖漢子,他背後跟著年輕輕的一男一女,拎著簡單的行李,邊走邊四下探看。
我的視力很好,那個年輕男人——他,顯然是那白天被砍了頭的囚犯。
幸虧我是個妖怪,不然一定嚇得跳起來。
我親眼看到他的頭滾到地上,跳了幾下,滾了幾圈才停住。
菜刀終於醒了,揭開斗笠,坐在石頭上看那三個朝他跑來的人。
石頭前,男女撲通一聲朝他跪下,狠狠磕了三個頭。他只揮揮手,給了他們一個小包袱,說:“一些銀兩,一路平安。”
又一番痛哭流涕,千恩萬謝。
隨後,那漢子便領了這二人朝那邊的小舟而去,開船搖槳,又快又穩地朝遠處而去。
一顆雨點打在我眼皮上,突然聽到他的聲音:“下雨了,還不回去?”
我只好從暗處挪出來,走到他面前,指著遠去的小船:“解釋不?或者你告訴我,那個其實是死囚的孿生兄弟。”
“你的後遺症正在恢復。”他笑笑,“你已知道我跟你,其實都是妖怪。”
“白天,保是你使出來的障眼法。你根本沒有砍他的頭,對不對?”我瞭解妖怪的本領,但我至今未能看出他的真身是什麼。
“人不是他殺的。真兇的父親比縣太爺的官大許多,你在這世上多走走,便會發現錢與權可以換回來很多東西,包括人命。”他淡淡道,“但,不是每個不該死的死囚都能遇上我。”
“不殺人的劊子手。”我上下打量他一番,“為人間正義?”
“你愛怎麼想都行。”他撇下我,朝前走去。
“你救過多少這樣的人?”我大聲問。
“沒數過。”
“你殺過多少人?”
“沒數過。”
他消失在了我的視線。
三天之後,長歡縣首富,肖家大公子被人發現暴斃在飄香院的繡床上,身首分離。同寢一夜的青樓女子竟毫無覺察,清晨一睜眼,嚇得魂魄出竊。官府為此案忙得團團轉,可根本尋不到行兇者半點蛛絲馬跡。
有人偷偷說,這肖大公子素來乖戾霸道,他家丫環本是被他害死,只因他有個在朝中為官的爹,便想方設法給他脫了罪,可憐那替罪羊前些天已經被斬首示眾。可見這定是神鬼顯靈,誰說世上無公道,惡人自有惡報。
我依然大喇喇地吃著菜刀煮的飯,沒有覺得任何不妥。只是在夜裡打蚊子的時候,我有意無意地說:“嘖嘖,這不該殺的下不去手,該殺的一個都不放過!”
啪,我又消滅了一個。
他沒任何反應,照例拖著他的破席子睡到了院子裡。
7
牆上的劃痕已經十七道了。
街上到處都是賣香燭紙錢的販子,明天就是中元節,每到這一天,人類開始忙著祭祀亡故的親人。
這幾天我都不打算出門,因為街上到處是臭道士,誰知那個害苦我的傢伙是不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