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先別亂——”田大康使勁揮舞幾下胳膊,然後轉向窮有理:“俺昨天是被公社的胡主任請去的,現在就跟你去,然後當面對質!”
“想造反咋的!”窮有理先向人群嚷嚷一聲,然後又轉向田大康:“看不出來啊,你個小娃子還挺硬氣,你咋不說是**接見了呢,帶回去,看你老實不老實!”
兩個民兵立刻衝上來,抓住田大康的肩頭,然後把他的胳膊扭到後面。田大康也不掙扎,只是向著李奶奶說:“奶奶,俺沒做虧心事,到那說理也不怕,你跟大夥都不用掂心。”說完,又朝同樣滿臉義憤的吳先生眨眨眼。
吳先生也明白了,用力點了兩下頭,心裡暗暗誓:這張大字報,我一定親手貼!
看到田大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老支書也不由皺起眉頭:富貴這娃子好樣的,難道他還真有啥招?
於是也朝大夥揮揮手:“都回家吃飯吧,過了晌午頭還得下地呢——”
人群漸漸散去,不過還是有不少人都捨不得走,其中就包括八大金剛和明明。而窮有理他們都騎上腳踏車,有幾個還在後面跟著跑,反倒是田大康作為主要人物,被重點照顧,坐上託貨架,只不過,身子綁在前邊騎車人的腰上,防止他畏罪潛逃。
“爺爺,我跟你去公社。”明明知道要去貼大字報的事,所以十分堅決地向吳清源請求。
“吳先生,你有什麼法子?”老支書也看到田大康使給吳清源的眼神。
“去給窮有理貼大字報,剛才他把朱自清先生說成了竹葉青。”吳先生憤憤地說道。
老支書一聽,立刻面露喜色,他畢竟還有點政治覺悟,知道主席的話,要是隨便給說錯了,那可就是大事,因為一句話不當,抓進去蹲監獄的都有。
“好,既然他不叫咱們安生,咱們也不能叫他好過——不過,這事不能叫吳先生出頭,你畢竟扣著帽子呢,萬一扳不倒他,這傢伙必然反咬一口,還是俺帶人去——大鞭子,趕緊套車!”老支書也豁出去了,下決心要幹一票大的。
吳清源卻是一臉決絕:“富貴是我的學生,師徒即是父子,你們不必攔我!”
“我也去陪著富貴哥,就算坐牢也陪著”明明也攥著小拳頭,小臉從來沒有這麼堅強。
“俺們也都去——”八大金剛剩下的那七個人也都嚷嚷起來。
老支書立立起眼睛:“你們跟著瞎摻和啥玩意,信不信用菸袋鍋先刨你們一頓——那啥,吳先生,你的身份太特殊,容易叫人誤會,以為打擊報復呢,說服力不強,還是俺們去吧!”
對於知識分子的倔脾氣,老支書算是深有體會,只能好言相勸。吳清源沉思一下,覺得也在理,於是點點頭,退到一邊,臉上也彷彿立刻蒼老幾分:“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老支書也沒工夫聽他感嘆,拉上一夥人,吳大帥、鐵嫂子、鐵塔叔,包括李奶奶,全都在內。大鞭子趕著馬車,呱嗒呱嗒,一路疾行,趕奔公社。
二十多里路呢,也足足跑了一個小時,等到了公社,駕轅的棗紅馬渾身都是汗,一個勁打響鼻,把大鞭子心疼壞了,停車之後,趕緊把草口袋給它放在地上。
老支書則把手裡卷著的黃草紙展開,準備挨著門口的大牆貼,結果這才想起來沒帶漿糊。吳大帥一看,噔噔噔跑到郵電局,很快又跑回來,手心放著一堆黏糊糊的糨子:“趕緊往上抹!”
大夥七手八腳把漿糊抹上,找了一個空白的牆面,幾個人還是頭一回貼大字報,著急忙慌的,貼得還有點歪。吳大帥要揭下來重貼,卻被老支書攔住,本來黃草紙就粗糙,一揭肯定就壞了。
剛貼完,就開始有人圍上來,那時候貼大字報的比比皆是,並不限制。但是在公社一級,因為“文化人”比較少,所以貼大字報就算比較新鮮了。
“寫得啥玩意?”來的人大多不識字,其中一個圍觀者捅捅吳大帥,虛心請教。
吳大帥抓抓後腦勺:“俺也不認識字,老支書,你給大夥念念!”
老支書倒是認識字,不過水平也有限,基本上相當於小學三年級的水平,再加上吳先生當時寫的時候,滿腔義憤都揮灑筆端,所以字跡難免鳳舞龍飛,所以,老支書也不能逐一辨認。
於是,只能使勁咳嗽兩聲,清清嗓子:“這是向咱們公社的革委會主任洪有禮開炮,他不認真學習主席著作,根本就不配是祖國的好兒女,根本就不配當咱們的帶頭人,打倒洪有禮!”
老支上面到底寫啥,所以乾脆就喊起了口號。不過,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