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在試圖向外孫女兒諮詢意見的時候發現她昏昏欲睡,他倒也沒生氣,只是咕噥了一句:“無憂無慮的年輕人。”就吩咐女僕帶著安妮去她的臥室休息了,自己一個人在書房裡冥思苦想,結果第二天早上安妮在餐桌上沒看到自己的外公,詢問外公的男僕時,才知道老貴族在書房忙到黎明時分,浪費了三瓶價格高昂的礦石墨水和一打手工暗花信紙,最後的成果是一簍廢紙團兒。現在他還在自己的臥室裡補眠呢。
大概命中註定他也得和自己的外孫女兒一樣與睡眠無緣,早餐剛結束,女王的一位貼身女官就送來了正式的邀請函,物件是安妮。瑪格麗特。阿涅利。這讓數分鐘之內就穿著正式傳統長袍出現的老貴族有點失望,不過他很快就振奮起來,為安妮搬來了全套她的外祖母曾經穿過的傳統禮服,這是一件深藍色的絲絨繡花禮服,式樣簡單,首飾也只有白銀花冠和配套的項鍊而已,“越少越不會出錯。”老外公得意洋洋地說,給安妮披上和衣服質地一樣的小斗篷,抓緊時間吻了安妮一下:“快去,”他喜悅地滿臉紅光:“千萬不能讓陛下和殿下等待。”
他向安妮眨眨眼睛,而安妮只有勉強回他一個甜蜜的笑容。
女王沒有離開中央宮殿,到她平時居住的秋日別宮去,所以馬車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女官帶著安妮穿過重重警衛和鋪設著金邊紅色地毯的走廊,在接近小會客廳的時候,安妮意外地看見了自己的父親。
阿涅利首相的臉色很差,衣服也是昨天的,有點起皺,看來昨晚也是一夜未睡,他的嘴唇動了動,眼睛中充滿了對於女兒的懷疑與憤怒,但終於還是按耐住沒有在肅穆靜謐的王宮中爆發出來。
安妮一如既往地低下了頭。
父女們誰也沒有說話,就在走廊上匆匆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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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失禮,”朗巴爾夫人在女僕端走剩餘的茶水和點心,並且端來新的,熱騰騰的紅茶和新鮮的蘋果派之後說道:“‘給無知的小人做好事,就好比往大海里倒水。’我覺得您的仁慈完全不必用在這種人的身上,他根本不是在祈求您的寬恕,而是在威脅您哪。”
阿涅利讓這個貴婦感到十分生氣,他非但沒有像個失敗者那樣卑躬屈膝,充滿絕望地哀求,希望得到女王的原諒,反而拿著自己的權力和女王做起交易來了——他可以支援王儲,但安託。弗洛雷斯。加西亞必須能夠光明正大的回到撒丁,沒人會在明面和暗面上追究他以前的罪行,或者妨礙他發展自己的事業——“怎麼會有這樣厚顏無恥的人!”朗巴爾夫人說。
“也許是因為我現在很快活的關係。”女王泰然自若地答道:“所以我總是想滿足別人的願望……再說,‘世上有一種病症,就有一種藥物’,別擔心,朗巴爾夫人,很多時候我們只需要靜靜旁觀就行。”
這時候,女官通報,安妮。瑪格麗特。阿涅利到了,正在等候女王的召喚。
“你看,我們的藥來了。”
女王微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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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亞利克斯與維維,正在費力的指引下,在一條條的走廊裡觀賞歷代王族成員,重臣,情婦或者寵兒的畫像,他們不無驚訝地發現,費力的解說有時會與他們以前接觸到的歷史文獻大相徑庭,這當然不是前者的錯誤,而是歷史經過了太多粉飾與扭曲的關係。
“……葆琳,她的頭髮既濃又捲曲,帶著淡蜜的色澤,據說非常的擅長舞蹈,人們都猜測她必定是利用這種天賦來迷倒國王的,使他為她的緣故休掉髮妻,並且不惜與教廷決裂……事實上只是因為馬洛斯二世覺得教廷對自己的國家太過關心的緣故,當時的王后是教皇的侄女——也就是他的私生女。”費裡走到一幅畫像前,:“馬洛斯二世從未進過她的房間,她活到七十二歲死去的時候還是個純潔的處女。”
他走了兩步,在一幅畫像前停下,“我的祖先之一,朗巴爾公爵,雅好音樂和舞蹈,且一向樂之不疲。曾經三次捲入謀朝篡位的陰謀之中,國王在第三次的時候砍掉了他的腦袋。”
砍掉腦袋,仁慈的絞刑,或者毒酒,大概是亞利克斯和維維在這本活生生的撒丁歷史書口中聽到最多的詞彙了。撒丁的千年王朝之中,王族成員,重臣,情婦或者寵兒不知几几,居然大部分都有過被長期囚禁,虐待的經歷,最後也有半數逃不過斷頭臺和絞刑架,就算能夠因為疾病死在自己的床上,也會是因為麻風或者梅毒這類可怕的惡病,這讓對於詛咒格外敏感的巫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些璀璨晶瑩,華麗的讓人不忍釋手的珠寶,它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