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臉sè瞬時變得慘白如雪……
鏡中看花,水中撈月,驀然回首,原來人已迷途。
落紅依舊,只是飄到了水中,再也捕捉不到;何必徘徊,隨波逐流漸消融,回頭淺笑任逍遙。
長夜漫漫,寂寥無眠。落花倚在床邊,主人的那句話,縈繞在心頭。半月的甜蜜,是那麼的短暫。她苦笑著,淚水無聲無息地滑過憔悴的容顏,天意弄人,難道我們這輩子註定有緣無分?
紅蠟高燃,毛筆的影子被拉得纖長,影影綽綽地晃動在宣紙間,留下一串串蠅頭小楷。落花字型雋秀,本是順暢自若。驀然念起飛鳥這半個月來對她的柔情呵護,那顆悸動的心就再也難安,指尖跟著顫抖,淚水殷溼了宣紙,化開了墨,便揉碎了紙,重新寫過。
破曉雞啼,一縷晨光打在窗紙之上,遍地的紙團,光線爬上落花那張蒼白的面頰,映在那雙通紅的眸子上,只是這眸子乾澀得再也落不下淚水。
終於成信,宣紙在手中折了幾折,平整地置於桌上。落花收拾起地上的紙團,回身瞅見桌上長燭,恰巧燭心燃盡,一縷薄煙飄飄嫋嫋,只留下幾行火紅的燭淚凝結在金sè的燭臺上,不自禁心中一片苦澀。
“一切都結束了,不是麼?”落花啞然失笑,將金sè的燭臺挪了挪,壓在信上。她凝視著桌上的信,又痴痴呆呆地在桌邊立了一刻,隨即整了整容顏,推案離去。
寒風打在臉上,依舊是徹骨的痛,哭幹了淚,反倒覺得麻木了——是這風冷,還是這心冷了?
洛陽城的大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落花行在大道zhōng yāng,腳步虛浮,一步一搖。
“聽說今rì無名山莊娶兒媳婦。”
“是嗎?那可要去湊湊熱鬧,吳莊主一向樂善好施,興許可以討杯水酒喝。”
“唉,一杯酒而已。你沒聽說麼,那進門的兒媳是何許人也?”
“還真不知道,你知道麼?快說說看!”
“哈哈哈,那可是chūn香樓的頭牌,要一百兩銀子一晚。”
“啊!”
“那姑娘的美貌,如仙女下凡,保你看了睡覺都會笑醒。”
“是麼,那還不快走。”
吳家娶兒媳,街知巷聞,路人皆雙,結伴道賀。
“呵……唯我落花形單影隻。飛鳥,我並非要負你,天可憐見,我也是身不由己。”落花哀嘆自嗟,對面的人sè咪咪地笑著,一面笑一面撞上落花的肩頭。
“哎,這人……走路不張眼睛!”
“唉,算了算了,我們去看美人要緊。”
落花淺淺一笑,在錯身的一瞬,風揚起了臉上的白紗。那路人只得見一眼那驚世駭俗的容顏,立時腳下如負千斤,再挪不動半分,直至目送著落花消失在喧囂的街尾。
對於落花而言,這一切已經不再重要了,俗世的眼光又何必去理會。她駐足,抬頭望望高懸的牌匾,清明的陽光下,“chūn”“香”“樓”三個字昭然若揭。落花心中一痛,這一圈兜兜轉轉,愛過、痛過,原來這裡才是自己的歸屬。
“歸屬?”飛鳥唸完信中最後一個字,奮力扯下束髮紅綢,一頭的長髮如瀑傾瀉,宛如展開了一幅水墨畫卷。
“嗒”的輕響,那一團被拳頭攥褶了的信紙跌落於指尖,飛鳥雙眼失了神,砰然癱倒。
“落花,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飛鳥在心底吶喊,唇齒卻支吾不清。
“我飛鳥究竟做錯了什麼,老天要這般折磨我?”他哽咽在喉,苦澀地自嘲著:“真是可笑,原來一切都是謊言,是我飛鳥太天真,被你耍得團團轉。”
“落花——”
他終於吶喊出來,同時一股強大的氣團由丹田衝出,遊走奇經八脈,迸shè膨脹,再膨脹,將整個身體充得滿溢。直至極限的那一刻,伴著一聲震耳yù聾的咆哮,氣團衝出肌膚,“砰”地一聲巨響,在空氣中炸開。
塵土飛揚間,飛鳥踉蹌幾步,縱情大笑:“情為何物?原本竟是我沾不得的東西。”
笑聲迴盪在一片塵埃中,飛鳥的雙眼越發得空洞,眼前的景物漸漸變得模糊,直到再也不視一物,完全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二哥!”
吳雨燕一腳入得門來,登時被眼前的景象所震。只見滿地的瘡痍碎屑,她的二哥像尊佛像般的端坐在地,閉目無情。一席的大紅袍被扯得粉碎,零零落落地散了一地,連他貼身的白衣也盡是千瘡百孔。
吳雨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