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風見他家庭院甚是別緻,很得“曲徑通幽”之義,綠樹掩映間一條鵝卵石鋪就的羊腸小道曲折幽靜,卻又覺得有些不對,掂量幾番才問了出來。
“李兄,這裡景緻幽美,不過卻有一件事我怎麼也想不明白。”
李承道,“兄弟不需如此介外,有什麼事儘管問……”
“這裡美則美矣,只是卻像是後院風光,總覺得有些不對……”
淳風說到這裡,看到李承很是尷尬地笑了一笑,轉念一想,忽然明白過來,又不好說破,只在肚裡悶笑不已。
誰知李承雖作書生打扮,內裡倒是坦直,紅著臉道:“淳風,你我適才就是從後門入府……”
雖然知道定是如此,聽李承親口說出來,還是覺得好笑,淳風拼命掩飾才沒有笑出聲來。
李承不知淳風忍得如此辛苦,一本正經地道:“淳風,你是不知,這世上最可怕的事物,莫過於女子,我家大門緊閉久矣,最近請了十幾個僕人,竟然查出六個女扮男裝的……你我要是從大門走……”
他皺眉想了一會,用了一個不大恰當的詞:“屍骨無存矣。”
淳風實在忍不住地捧腹狂笑,一個大男人因為容貌,被女子們逼成這副模樣,實在是千古一絕,這“屍骨”一出,實在將他對女子畏之如虎的看法明明白白地攤開了。
“那子明為何還娶了一個嫂夫人?”他實在有點壞心地問。
李承很是扭捏地道:“這……娘子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淳風忽然更促狹地問:“如何個不同法?”
李承窘迫起來,避而不答,領著淳風走上小徑,幾轉之後,就見了主屋。
一個穿著粗布短衫的僕人上前道:“少爺,老夫人知道您出去,很是擔心,教您回來後速去見她。”
被母親小孩子一樣對待的事情被人知道,讓李承感覺丟臉地笑了笑:“淳風,你先到屋裡坐,我去去就來。”
“好的。”淳風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看著李承急急離去的背影,淳風隨口問那僕人道:“老夫人安康麼?”
那僕人恭謹地低頭,卻是嘆道:“老夫人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卻仍是擔心著少爺,總說怕自己歸去後只剩少爺和少夫人,顧不好家吃了苦……”
淳風聽了,沒來由地鼻內一酸……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是發自亙古的呼喚,源自逝去的記憶。
曾經有同樣的情感,讓自己不禁落淚……
那麼溫暖,又柔和,慈祥的情感……
他輕輕閉上雙目,體內的真氣運轉得更加流暢,一股祥和的氣息從泥丸宮噴湧而出,如同將他整個人整個靈魂從頭到腳清洗了一遍,清涼透心。
等睜開眼,身體更加輕鬆靈便,雖不是伐毛洗髓,卻也得益非淺。
一種模糊的孺慕之意,在他的體內如蔓草一般發芽滋長。
他決定要治好這說出讓他又懷念又孺慕的話的老人,於是跟著那個看他“發呆”而恭順地在一邊等候的僕人,進了茶室之內,靜靜地等著李承。
一會兒,李承就進了茶室,笑道:“讓兄弟久等了。”
說著就取了一個竹筒來,神秘道:“這小鎮上自然沒有什麼脫俗的茶葉,不過前不久拙荊嫁來之時倒是帶來了名喚‘雪飲’的茶葉,等水燒開了,你我共飲如何?”
淳風笑著點頭。
僕人捧一個托盤上來,上面是綢緞的白色汗巾與一把利剪,李承取過汗巾來,神色嚴肅地將手反覆重擦幾遍後丟回托盤,提起利剪,小心翼翼地剪斷綁緊竹筒上蒙布的細繩。
只見他極為珍惜地在杯緣敲打了兩下,細細密密的青綠碎屑便鋪滿了杯底。
李承額頭冒出細汗,稍微傾斜竹筒,一片極為細小的嫩嫩茶葉落下,正落在杯中。
他同樣在另一隻杯中如法施為,待到確定了毫無差錯才長吁口氣,將竹筒重新用布蒙好,再接過僕人奉上的細繩,仔細又用力地綁得緊緊。
“這雪飲的品法,與他茶截然不同,”李承解釋道,“就連沖泡,也是極難的。因此上只能分外注意。”
待到這茶泡好,清香之氣透骨沁心,四溢的芳香教淳風忍不住大嘆一聲:“絕妙!”
沾唇微嘗,只覺渾身清涼得微微顫抖:“真是好茶。”
“那是當然。”李承有些微得意,孩子一樣揚起頭,眨眼吟道:“一飲滌昏寐,情思爽朗滿天地。再飲清我神,忽如飛雨灑輕塵。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