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看了一眼比肩而立的遊人,淡淡回道。
這秋試是朝祈一年一度的大事,去年的這個時候在都城,我也曾見過秋試趕考的盛況,各地文人齊聚都城,登科應試,風華雲集,談笑鴻儒,寒窗十年,只求今朝。去年的恰逢朝祈考制變革,敢了偏重之處,還聽說這金榜提名者,便是這臨江城人士,欽點狀元,羨煞旁人。看這街上素衣長衫的文人,均是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樣,不禁失笑,自古文人多自覺,妄以清心比天高。
“各位同窗同年們,人生在世,自當有所作為。相信在場的許多人與在下一樣,均是出身貧寒之士,寒窗十載,只為求得一朝金榜提名。今日齊聚在這裡,必是為了多日之後的秋試,豈料這朝祈君心難測,昨日之制,今朝卻生變革。去年這臨江城向惟遠一篇《論治江天下》其中囊括了不少抨擊如今考制的觀點,偏生奪魁。現如今,這臨江護都使尚嚴一篇《護國論》,不過是表達了自己多年的政治心得,卻被當朝皇帝以其中有叛國言辭下獄,箇中原因,眾人均不得而知。各位的機遇將至之時,偏逢此事,敢問天下,這朝祈天都,豈還有讓我們貧寒學子安然容身的一席之地?考堂之上,問的就是治論,談的就是個人,賞的就是論見,有這兩先例在前,也不知咱們將來在考堂之上,究竟是要遵古重道,還是該推新出新?”
茶館裡這一番長話下來,頓時響起了一片應和之聲。朝祈雖然世家大族頗多,卻還是相當地重視選賢之制,每年的春闈秋試都是引人注目的大事。自古以來這文人多刻薄,自認清高者頗多,大多驚天動地之言論都是出自其口其書。我不由得提了興趣,拉著驀然停下腳步,依著應和聲步入七道茶肆。
茶肆向來是談天說地的好去處。如今這時候,士子們呼朋引伴,引壺互酌,高談闊論沸沸揚揚。應試的大多是年青之人,自負得緊,孤高冷傲。我和驀然星火找了個靠近臺中的地方坐下,聽著這些學子們順著剛剛的那番長話各抒己見,喧鬧聲漸高,茶館內好不熱鬧。我叫上了一壺矢天香,靜坐下來,開口問向隔壁桌的一個書生模樣的年青人:
“這位公子,敢問剛剛那番話說的是何事?”我淺笑研研,淡聲開口。
那年青人轉過頭來,一雙疑惑的眸子靜靜看了我半響,答道:“是說這護都史尚嚴因一篇議事文鋃鐺下獄的事。這尚嚴不久前應同僚之邀寫下一篇《護國論》,其言激昂而有力,不料竟被江州知府以此為借止告朝廷,告其有謀反之心。”
因文獲罪,這樣的事情在歷史上從來不缺前例,這清朝的文字獄不就是鐵一般的事實嗎?我沉思片刻,緩緩開口:“這朝祈史上也並不是全無此例,為何會引起這般激昂討論?”
“姑娘有所不知,”坐在同桌上的另一個文士輕抿茶盞,臉上一派嚴肅道,“這尚嚴啊,是臨江有名的清官,深受百姓愛戴,而這江州知府左勝據說為官多年,無惡不作,前年這江州大水,他唯利是圖,拒不開倉賑糧,導致這江州百姓枉死一萬多人啊,這尚嚴得知,便向朝廷奏其一本,豈料竟被勃回。如今大家都在議論著,是這左勝懷恨在心,藉機報復啊。”
“哦?那剛剛說這去年新科狀元又是何事?”
“這去年新科狀元一篇奪榜金文,名為《論江治天下》,便與這《護國論》有著異曲同工之處,這新科狀元憑一書便登臨朝堂,而這尚嚴大人卻淪為階下囚,這民憤不平啊。”
看來這尚嚴的確是深得民心之人,自古清官多災難,又有幾人不是在這朝堂上的名爭暗鬥淪沉到青史之下呢?我默默把手中清茶飲下,心中一番苦味雜陳,明君又如何?天朝盛世又如何?皇帝一人又不能夠滲盡天下所有事,這偌大一個天朝,官吏眾多,官官相護,這尚嚴若真要有如此境遇,便是誰也不能做得了主的。
“對,萬民書!”高呼聲乍起,一時轟動茶肆。
有人續道:“這臨江兩岸,百姓豈止百萬,區區一份萬民書,不在話下。”
此言一出,出聲附和聲一下響徹雲霄。已有人聞言而起,高呼明見。
我不禁苦笑,這文人中自居者多數,一心想著為天下之憂而憂,卻沒幾人有此心去事實,且不說當前他們毫無實權,若是真有實權,又能忤逆過朝廷之意?一朝不慎,滿盤皆輸。若真到了絕路,不止是初衷未達,前途命運亦喪矣。
我拿出一張信箋,刷刷書下幾行小字,遞到星火面前。星火接過,眉目輕揚,一陣訝然,我鼓勵點頭,他方站起高聲道:“在下認為此舉不可,這萬民書滋事體大,需要有聲威之人作領頭之袖,如今這茶肆裡,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