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府的那幾個月裡,我和鎖兒不時有過合奏,如同我能聽出她的琵琶聲一樣,她必也能準確地分辨出我的琴音。知琴知樂知聲,如今唯我與鎖兒矣。
琴音嫋嫋,不絕如縷,琶琶聲續,千言出。我必竟不黯多少樂理,力度漸緩,心口無端湧上一股戾氣,笛聲悠悠轉眸,回身猛地向我襲來,狂風肆虐出胸中一股腥氣,笛音形不似見,如狼般的利爪朝我重重一擊,鮮血應聲從我的口中噴湧而出,濺落在琴上,化作彼岸花般妖嬈的美。
耳邊的笛音和琵琶聲還在空中交接,我捂住心口,抬眸望向陰沉的天空,狂風捲,螢草嘯,四面樂聲喧囂,已有厚重雨絲漫來,暴雨將至。這樣下去,鎖兒再過不久便會被反噬。眼前揮之不去濃稠的感覺,陰冷浸入骨髓,我急急起身循著笛聲的方向,陡地看到身後正向這邊走來的兩人,秋雨落了他們滿襟。我衝過去將琴交到書呆懷裡,濛濛雨滴中我有些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只聽到皇上的聲音夾在風聲中烈道:“你受傷了?”
我沒有回答,只是抬起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跡,便轉身便循著笛音的方向而去。這落冥寨佔地頗大,人又不多,那個斗笠男人有吩咐過這寨子裡的人不能隨便接近這邊,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也不經常能看見幾個人,這樣的安排卻成為了我此時最好的助力。笛音漸行漸近,我按下胸中又湧上的一絲腥氣,一頭扎進山中的密林中。
雨絲打在林中的綠葉上,匯成了一股股潺潺的溪流,打在我的臉上讓我幾乎睜不開眼。額際的發已經打了個溼,縷縷貼在我的面頰上,身上的衣物也已經溼透,眼前的樹叢卻還是如剛剛進來的一樣,讓我辯不清東南西北。大雨傾注而下,覆在眼前的雨簾上突然蒙上一個黑影,我抬手揮掉臉上的雨水,方要開口。對方口中的的笛聲卻驟然停住,萬物俱靜時,世界迴響的,只有滂沱的雨聲。我心中驀然一鬆,只到這笛聲不響,鎖兒便沒有危險。
斗笠男人與我之間隔了重重雨簾,一片模糊中,我只依稀看清他頭上飄揚的黑紗,彷彿沒有沾溼丁點溼意般,在風中劃出飄渺的弧度。黑暗像魔鬼一樣把整個世界吞噬掉,閃電把烏雲撕得四分五裂;把烏雲劃的七零八落。眼前只見刀光一閃,我閃身避開一招,刀光又如鬼魅般地跟上來,天地間忽明忽暗,我躲避不及,正正落入那刀下。
江南萬里青翠,壓不過周圍逼人的風聲,斗笠下一柄寬刀定定指向我心口,寒意深深。低沉的語調順著雨聲打下:“姑娘好膽識。”
重重雨幕下,我抹上一個陰冷的笑,如雨淒冷,如風呼嘯:“不及閣下。倒不知閣下是哪來的好膽識,綁架當朝皇上?又是為什麼讓閣下如此的英雄好漢,能狠下心對一個嬰兒下失魂咒這樣歹毒的咒術?”
斗笠下的男人回來一聲狂妄的笑,震得樹上的幾縷黃葉紛飛下來,落至白光陣陣的刀刃上:“姑娘不是都知道了嗎?江湖中人最重的便是義氣,姑娘這樣套話只是白費力氣。”
“是嗎?”我抬眸露出悽然的笑,突地伸手扯住他飄揚在我眼前的遮面黑紗,他驀地一愣,注意力分散了半秒,手上的刀有了一刻的偏離,我揪緊機會一腳踹向他的腿,轉身便向身後逃去。
林中黑暗裡,我只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聲,雨滴重重在我身上砸出一陣陣痛楚,我的輕功不足以在這林中起任何作用,腦子裡什麼念頭都沒有,只是一直在叫喚快跑快跑。胸口又漲又痛,之前的那一口腥意還沒消去,雨滴又砸得我透不過氣,眼前的景物模模糊糊。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裡,只能跌跌撞撞地跑,還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叫出聲把那人引來。黑暗中不時傳來野獸的吼聲,嚇得我魂飛魄散。身上早已溼透的繡裙不時草叢勾住,支離破碎如破敗的殘花,可是那來時的路口卻再也沒有出現,眼前機械地重複著黑暗,黑暗還是黑暗。身後猛地掠過一絲恐怖的氣息,我彷彿能夠感到那刀鋒的陰寒逼過我的背脊,引發身上一陣陣戰慄。我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我知道我一旦停下,那奪人的刀便會直直刺進我早已冰冷的身體裡,心口的血液在翻湧,求生的慾望支使著我的腿在動作,我不能有事,不能有事,我答應過安羿的承諾,我不能違背,我得活著,為他活著。
刀光突地在眼前一閃,黑色的影子飄然落在我的身前,來人手裡的刀在月光下閃著鬼魅的銀光,散發著一陣恐怖的殺意。黑暗長空下,我只聽到一陣彷彿從地府裡傳來的聲音:
“留你不得。”
閃電劃開長空,刀光似箭般襲向我的心口,死亡的恐懼霎時吞沒了我的意識,廣闊天地中,我耳邊只餘那一道刀刃與空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