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碎成了碎片。趴在桌上的女子身子沒動,手卻像長了眼睛似的徑直往後一伸,直往那放在另一旁桌上那壇酒伸去。青紗羅裙一扯,我迅速上前,桌椅巨響一聲之後,我已經把那壇酒牢牢抱進了懷裡。
嗚,我的酒……我唯一剩下的一罈豐玉釀啊……
手心觸到一陣空落,趴在桌上的年輕女子悠悠轉身,睜著迷離醉眼把我從頭到腳掃了個遍,俏麗的臉上劃上一抹微笑,打了一個酒嗝:“本小姐的娘說,打女人不道義。”
我沒理她,抱著酒就要往後走,女子的手卻不知何時伸了過來,我懷裡一空,再回過神時酒已經到了那女子懷裡。她嫣然一笑,略顯稚氣的臉上眼神又迷醉起來:“酒……”三下五除二,酒罈封紙已經到了桌底。
我大急,伸手就要去搶,卻被她腳步一挪躲了開來。女子狐疑看我,眼神在我的酒的身上轉了幾下,突然一笑:“你要喝?剛好,本小姐一個人喝悶了,有人陪陪也不錯。掌櫃,拿碗來——”
掌櫃驚了驚,再看一眼還在角落哀號的幾個男人,臉色更白了些許,不出幾刻便有幾個大碗奉了上來。
女子豪邁地將裙襬一甩,完全沒有女兒家的嬌態。手一傾便有酒水入了碗中,平面而過,沒多一滴沒少一滴。酒被遞到了我面前,我卻半響沒有動作。女子薄薄櫻唇勒出挑彎弧線,眼中納悶:“怎麼?不喝?”
“喝,誰說不喝?”我伸手奪過酒碗,一飲而盡。笨蛋才會不喝。這可是我盼了八天的鴨子啊。
掌櫃痛哭疾首:“天啊,來了一個小祖宗來不夠,還要再來第二個……”
第七章 臨去乾海
月朗星稀。
我悠悠抬起頭,仰到極致,眼前寥寥星點隨著身下人腳步的移動轉來又轉去,我嘻嘻笑著,伸著手指:“一,二,三……”
安羿低低一笑,制住我在他背上亂動的身子:“你這丫頭,無聊的時候會數數,醉了的還是會數數?”
我嘴硬著道了一句,“我沒醉。”頭卻在回聲的同時又垂了下去,靠在了安羿溼熱的背脊上。不過,頭真的好暈。
“好,好……”安羿微笑,聲音溼潤如水,暈在這夜風中如手掌撫平水中蕩起的微微漣漪,“沒醉,宜家沒醉。”
我嘻嘻笑出聲,伸手攀住他的脖頸,像猴子一樣往上爬了些許,臉貼到了安羿白白皙的耳邊,掙掙兩下又要睡過去。寂靜的小徑上突然又多了一陣鏗鏘的腳步聲,楚桐帶了一絲玩味不正經的聲音飄然傳來:“安羿,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我還真慶幸自己是今天到。”
楚桐抬頭望了趴在安羿背上醉眼迷濛的我一眼,摺扇一搖,帶出無限瀟灑:“聽說這丫頭今天下午在千釀樓裡跟一個小姑娘齊齊把樓裡珍藏多年的好酒喝了個精光,其中還包括那兩壇最新制成,打算送到都城上貢的豐玉釀。”
安羿側過臉,臉頰觸到我的臉轉瞬卻又避開,嘴角漸漸泛上一絲寵溺的笑:“沒關係。就當給她練練酒量。”他頓一頓,又轉眸向楚桐,“你呢?你的事辦好了嗎?”
楚桐唇角一勾,絕顏上噙起笑徐徐行近:“習湘城姑娘的味道真不錯。我這些天可是把習湘城內的花樓都會逛完了,哪裡有時間辦事?”
安羿揹著我緩緩往前,唇邊的微笑卻沒緩下:“你把這花樓逛完了,事情也該辦完了吧。”
楚桐摺扇一甩,抬步跟上安羿,笑笑嘆了口氣:“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什麼時候啟程?”
“後日。”
安羿腳步一滯,面色一緊,眉頭皺了皺,笑容便也僵了幾分:“那麼快?”
“乾海國戰事告緊,我們得趕緊啟程。習湘城主已經發令,給楚家軍以支援,不多時軍響便會備齊。而且……”楚桐轉眸,看向稀疏幾許的星光,“安羿,你的身體……不能再等,我們得趕快找到秦先生。”
安羿淡淡出聲:“我沒事。”
“安羿,我的事瞞不了你,你以為你就能瞞得了我嗎?”楚桐轉首,神情陰霾,“我們多年兄弟,彼此之間從未有什麼好瞞的?除了此事,你從未主動跟我提……”
“公子……”我的耳裡敏銳地抓到了楚桐話裡某些奇怪的資訊,我使勁推開腦中的酒意渾濁抬起頭來,眼神疑惑在他們身上看來看去,“公子,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身下人的身形一頓,轉首看了過來,聲音溫閒帶著淡淡暖意:“沒事,你醉了聽錯了。”
清晨的湖水,在晨光下輕輕盪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