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邊來的果乾兒,北地來的乾果兒,吆喝聲此起彼伏。
展鴒要了兩對紅燈籠,準備回去掛在門口,也圖個吉利。
意外看見有賣藕的,忙買了幾斤。黃泉鎮附近並沒有成規模的大湖泊,蓮藕之類多是從外地運來的,隔三差五才能看見一回。且今兒的蓮藕外頭還裹著泥巴,十分新鮮,當真是運氣好才能遇上。
另有松子榛子核桃瓜子,也都買了些,準備回去自己炒。
等最後叫賣雞鴨的攤主提上來十來個籠子,車裡已經是滿滿當當坐不下人,連展鴒自己都只能坐在外頭。更別提那騾子,當下撩了撩蹄子,十分不滿的叫了幾嗓子,說不出的響亮。
展鴒有些歉意的拍拍它的腦袋,“真是辛苦你了,回去好好歇幾日。”
說完,又順手從車裡拿了幾個蘿蔔,那騾子晃了晃『毛』茸茸的腦袋,挺矜持的咔嚓嚓啃起來,尾巴一甩一甩的。
等騾子啃完了蘿蔔,眼見著心情都好了,還主動用腦袋去蹭展鴒。
展鴒笑笑,跳上車,“行了,回家啦!”
騾子痛痛快快的打了個響鼻,一甩頭,顛兒顛兒的撩開蹄子小跑起來。
出城的人有些多,天氣不好又慢,隊伍排得老長,騾子急的四蹄『亂』踩,被展鴒拍了幾下才老實了,只是又哼哼,看樣子是非要蘿蔔吃。
展鴒沒奈何,一邊拿蘿蔔餵它一邊啼笑皆非道:“你倒是金貴,使喚一趟要這些好東西喂。好些百姓家就連這些白菜蘿蔔都是拿來救命的呢!”
有了錢消費也就上去了,買起東西來肆無忌憚的,身後這一車也十多兩銀子呢!都夠尋常百姓開銷半年的了。
騾子就晃腦袋,一雙長耳朵在空氣中搖搖晃晃,將紛紛揚揚落下來的雪花攪出一個微型氣旋兒。
展鴒替它弄乾淨背上落的雪,又將帶來的羊『毛』氈子蓋上,這才安心了。
這年月,牲畜就是最寶貴的生產力和財產之一,且它們也都是有靈『性』的,得好好呵護著。
百無聊賴間,展鴒就見不遠處許多人圍著一張告示議論,就順勢問旁邊的『婦』人,“大娘,那是出什麼事了?”
“有人找孩子哩!”那『婦』人唏噓了一陣,“外面省府的,一路貼到這裡,那天殺的柺子!”
不管什麼時代,人販子總是最令人髮指的社會毒瘤之一,無數原本幸福的家庭因他們一朝破碎,無數原本快樂的孩童墮入地獄……
展鴒跟著嘆了一回氣,可到底無能為力,轉頭也就忘了。
雪越下越大,還沒到晚上的天就陰的發黑,不用她催促,那騾子自己就加快了速度,一路小跑。
四面八方都是呼嘯的北風裹挾的雪片,大如鵝『毛』,勢如瓢潑,遮天蔽日,地上很快就白了。
除了風聲之外,只有騾子蹄子踩地、車輪碾壓路面的動靜,以及它脖上掛的銅鈴叮噹做響。在這寒冷的冬日,聲音都好似被凍住了,被狂『亂』的北風用力吹開之後,連同雪花一起飄飄忽忽,卻傳不了太遠。
偌大而虛無的空間無邊無際,混雜著冰冷的空氣形成一個奇異的空間,周遭黑暗處彷彿潛伏著伺機而動的猛獸,只等行人稍有懈怠便會張著血盆大口撲出來!
展鴒用斗篷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眯著眼睛看前方分辨不出東西南北的路,漸漸地,竟看見路邊有幾點昏黃的火光微微晃動。
走得近了,才發現竟然是鐵柱打著燈籠在路邊迎。
風很大,雪也很大,他不知在外頭等了多久,頭上、肩上密密麻麻落滿了雪花,若非被大風吹得搖搖擺擺的,遠遠看見簡直像一個雪人了。
展鴒心頭忽然一片火熱,胸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歸屬感。
同樣發現騾車的鐵柱快步上前,幫著牽騾子,“沒想到雪下的這樣大,姑娘凍壞了吧?二狗子熱了薑湯,快進去暖暖身子。”
展鴒跳下車來,用力伸展了下胳膊,笑容燦爛,“好。”
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宿,呼嘯的西北風颳得像餓鬼下山,可客棧的地龍燒的熱熱的,屋內暖烘烘,四人睡的不知多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