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沒落至今已有近百年, 期間曾有無數信徒試圖將其帶回巔峰, 可都無一例外的失敗了。
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 時間的流逝也帶走了絕大部分人的熱情和雄心壯志。太多的失敗讓他們幾乎興不起抗爭的心。
張宋兩位道長也是其中之一。
早在剛入門之時,他們也曾像那些最普通不過的熱血青年一樣天真, 幻想所屬教派一躍成為眾教之首,重拾昔日榮光, 受萬人敬仰。他們也曾努力過,或者說掙扎過,可漸漸地,他們發現好像無論自己再如何努力都只是徒勞, 慢慢的就死心了。
罷了, 罷了,且這麼著吧。
然而此刻,卻突然有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閃在眼前!
張宋二人一時無話,不是不想說,而是腦袋裡瞬間空白,什麼都說不出來。
雙耳嗡嗡作響,心臟狂跳不已, 喉頭髮緊發乾,腸胃抽搐,竟有點想嘔吐了……
展鴒和席桐也不著急, 安安靜靜的吃著茶等他們反應。
室內迅速安靜下來, 只剩下紅泥火爐中一點炭火小心燃燒的細微響動。
火爐上的茶壺內已然開始翻滾, 白『色』的水汽呼哧呼哧冒出來,將茶壺蓋頂的一顛一顛的,磕的嚓嚓作響。
忽然,爐中一塊炭啪的一聲爆裂開來,不大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屋子裡卻格外刺耳,瞬間將兩位道長飛到九霄雲外的思緒拉了回來。
“失態了。”
兩位道長都有些不大好意思的道。
展鴒和席桐也不見怪,只是重複了剛才的問題:“兩位道長以為如何?”
張宋二人對視一眼,張了張嘴,一開口卻問了句貌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其實此事……二位緣何特地前來告知?”
就見對面兩人一怔,齊齊發笑,眼神真摯,便如閒話家常一般順理成章的道:“理當如此。”
要不是人家無私的提供了蒸餾器,他們還不知怎麼下手呢!
張宋兩位道長聞言俱是面上泛紅,覺得自己果然是被狂喜衝昏頭腦,竟問了這等孟浪的問題,又作揖賠禮。
實在不能怪他們失態。
“理當如此”,這四字說來容易,可背後代表的卻是將近在咫尺的滔天巨利與人分享!
莫說後頭能治病救人的什麼酒精的,單是這烈酒,只怕就夠造就一方新興的豪商巨賈。功名利祿,世人所追求的一切皆觸手可得!他們已然是不理世事了,而對方又與本地父母官交好,即便將買賣轟轟烈烈的做起來,他們這些個沒落道士也不能怎麼樣……
等眾人心情慢慢平靜下來,席桐又將自己和展鴒商量過後的計劃說了一遍,“……屆時朝廷必然會在軍中大力推廣,民間也會有無數百姓受益,當真是功德無量的好事。”
張道長和宋道長齊齊唸了句“福生無量天尊”,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臉上不免又浮現出一點喜『色』和嚮往,腦海中也不自覺幻想著來日清宵觀揚名天下的熱鬧場面。
“兩位居士思慮甚是周全,”張道長到底老成些,率先道,“我師兄弟二人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了。”
清宵觀上下都不是特別擅長謀劃,他們師兄弟倆已然算是矮子裡頭拔高個兒,如今連他們都覺得可行,想來其他幾位同門也必然沒有意見的。
兩人忍不住開始想象起來:
嗯,若是回頭有了銀子,必定要多挑選些個好弟子進來,也要多置辦幾畝田地,種些個瓜果菜蔬……對了,觀內外坍塌的屋子、牆壁也得好好翻修一回,另那些斑駁褪『色』的造像也需重新粉刷、炸過……
事情進展順利,展鴒和席桐都很高興,不過接下來他們想說的,卻是另一個很可能犯忌諱,但是又不得不說的問題:煉丹。
“恕我們冒昧,”展鴒正『色』道,“除此之外,若想將此事完好的推行開來,有一件事,還需兩位道長務必應允。”
自打認識以來,這位道友都甚是和氣,時常掛著笑臉兒,何曾有過這般嚴肅的模樣?張宋二人也不覺跟著緊張起來,肅容道:“道友但說無妨。”
道教復興之日近在眼前,就是要了他們的命去也在所不惜,哪兒還有什麼不能應允的?
“煉丹一事,可否就此罷手?”
老實說,來之前展鴒和席桐就此事商議了許久,也曾模擬了無數種對方可能給出的反應,只以為準備充分,可等真正說出口的時候,還是難免有點忐忑,生怕一江水都喝了,只剩下眼前這一瓢灌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