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也變的異常的陰沉和悶熱,八角銅製冰扇停在那裡,缺了宮人的搖動。熱氣不散,榮惠身上一層溼漉漉的重汗就披了下來,不由連喝了幾口水,心裡愈加煩躁。
剛坐下的蕭太醫也好不到那裡去;手上沾了不少血漬,額角泛出許多汗珠;此時也顧不上擦拭,只道:“那狼犬是進貢之物;肯定嚴查過,不可能是染病的。”
榮惠點點頭,她也這麼認為;但是……“若是沒染病,怎麼會忽然狂性大發?”
小白名字雖然弱氣無害,但榮惠見識了那一地狼藉後,才知道什麼叫做獸性。除了倒下一個崔慈,還有一宮女和內監都傷得生死不明。
小白雖然是被幾個內監合力擒住,但榮惠只看了它一眼,便很覺驚疑。
小白目中佈滿血絲,口中全是咕咕聲,爪子不停撓地,整副焦躁不耐的樣子。若不是被鐵鏈子束縛得動彈不了,只怕它見人就要咬。這等瘋態,哪裡還有之前半分乖馴的樣子。
蕭太醫微眯起眼睛,道:“小主,那狼犬下官看過了,比起染病,更似是受藥物刺激。”
榮惠心中一沉,臉上卻是好笑道:“有趣,崔慈是得罪了誰,竟叫人用這麼毒的法子。”
蕭太醫目中閃爍,榮惠面色無波,兩人雖不多言,卻是心照不宣。
比起是衝崔慈去的,誰都相信是衝朱立軒去的。
一想到那孩子,榮惠心裡就有些柔軟起來,再想到血泊裡的不是崔慈而是朱立軒,她的心就有些慌。他還這樣小,是擋了誰的路?還是她擋了誰的路?
這時芝蘭進了來,合上門才上前道:“小主,屍首已經收殮,魏長親自往雍徳宮報訊,馬富安正守住了那居所。”
“那狗,還有那珍禽苑的雙喜呢?”榮惠斜眉而問。
“魏長原要帶去雍徳宮到西太后那聽候處置,奴婢說,這些東西到底晦氣,又其形恐怖,雖然未衝撞二殿下,叫太后見了只怕心裡也不喜……便暫且留下了。”
榮惠遞給她一個讚賞的眼神,轉而看向玉樹,淡淡的目光中隱含一絲銳利,道:“你和太醫再回去看看,看還能不能瞧出些端倪來。”
馬富安領著德才德祿正守著崔慈的居所,其實他們不守著,只怕跟著朱立軒來的宮人也不會願意再踏進一步。
實在血腥。
蕭太醫臉色有些難看,他雖然因學醫也吃過髒和苦,但骨子裡到底是世家公子,又看一次這地上一灘一灘的人血,還是忍不住反胃。他額角又冒了汗,掏出帕子一擦,不曾發覺帕子早已髒汙得溼噠噠的了。
“蕭太醫。”玉樹不知何時絞好了室內銅盆裡的巾帕,遞給蕭太醫。
真是體貼,蕭太醫帶笑點點頭,接過擦了一把,又擦了把手。又忍不住多看了玉樹一眼,見她一臉淡定,並無異色,不禁有些慚愧。他竟不如一個女子能忍耐。
兩人並無多話,也沒浪費時間,他們很清楚榮惠要知道的什麼。其實,蕭太醫也很好奇,這崔慈是怎麼讓一條良犬發了狂。
但兩個人搜尋了一刻鐘,只差將房間裡頭倒翻過來,也沒尋到什麼蛛絲馬跡。玉樹心裡嘆氣,本來還能從崔慈身邊人從旁側敲,但崔慈最親近的徒兒寶竹的屍體都已經寒了。
這時,因著天氣,天色更暗了。為不耽誤,蕭太醫便隨時掏出火摺子點起一蠟燭,自己舉了一支,又連著燭臺遞給玉樹一支。
只是轉眼的功夫,玉樹就聞到一陣異樣。她嗅覺素來十分靈敏,因著深諳醫理,又熟悉各類香料草藥,所以很擅長調香。
此時,她就聞出一些不同的香味來,雖然香味不濃,但並不尋常。
玉樹抬起頭,似都是對藥草的味道敏感,蕭太醫也看了過去。
兩人相視一眼,蕭太醫似乎也察覺不妥,皺起眉吹滅了蠟燭,仔細看了看,又將蠟燭從燭臺上□聞了聞,研究了半會。的確是尋常白蠟,實在察覺不出不妥,蕭太醫不由有些喪氣。
玉樹見狀,斟茶遞過去,忍不住寬言道:“蕭太醫,先喝口水吧,急不來。”
蕭太醫正要接,卻聽得馬富安在外低聲連喚:“蕭太醫,玉樹,魏長回來了。”
似被驚了一驚,“碰”的一聲,手裡的茶盞和燭臺應聲落地,蕭太醫不禁窘然,連忙要拾起。玉樹卻是攔住,蹲身下去道:“這等粗事,奴婢來便是。”只是剛下手,她的目光便落到了那隻燭臺之上,銅製的燭臺一跌,竟然跌破了一塊。
悶了這許久,待入了夜才驚起第一聲雷響,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