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燁卻是攔下,語氣體貼的道:“都說你辛苦了,回頭恩旨下來再謝不遲。”
“陛下待嬪妾真好。”老闆要表示關懷,榮惠當然從善如流,嬌羞得一臉感動。
等朱文燁一走,榮惠就慢慢冷靜下來,這才想起自己一升職,豈不是比賢婕妤和麗婕妤這兩個內定人氏還高一級?
雖然榮惠從沒想過要安守本職,但她們兩個一天不倒,都不該輪到她來當靶子。
就在榮惠這麼憂心計量、輾轉反側了幾日後,晉位的旨意終於下了來。冊封旨意裡的話說得依然華麗,但其實就一個意思,你討朕喜歡,又帶好了
朕的娃,升你一級以示嘉獎。
傅祿海讓一干宮人將賞賜一一羅列好,他笑得慈和,連道:“恭喜華淑儀。”
“公公辛苦。”榮惠笑著點點頭,側首示意一下,玉樹便滿面笑容的往傅祿海袖裡塞了一隻荷包。
榮惠少不得開口留傅祿海吃茶,傅祿海卻是笑著婉拒,道:“華淑儀見諒,奴才還要去永春宮,宣讀冊封旨意。”
永春宮?麗婕妤?
榮惠微一挑眉,傅祿海則適時賣了好,低聲道:“麗婕妤在雍徳宮侍疾至孝,聖上甚為褒獎,晉為麗淑儀。”
榮惠一聽,反而心頭一鬆,同為內定,但麗婕妤到底是朱文燁的親表妹,有好事果然不會落下她。但一想到傅祿海先來自己這裡,她的目光忍不住一變。
傅祿海身為總管太監,自然是宮中人精了,見了榮惠這眼神,哪有不明白的。但他只是笑,看了看其中一抬輕薄精細的衣料,意有所指的道:“聖上真是疼惜小主,這兗州的鏡花綾是今夏新貢,除了兩宮太后,小主這可是頭一份。”
榮惠笑得僵硬,嘴角略有抽搐,這種疼惜法,回頭麗婕妤只怕有的讓她‘疼’。
當晚是既沒有星子也沒有月亮的夜色,宮內夾道上一盞盞皆已燃起宮燈,粼粼的一道模糊的金線。
從朝芳宮到慈清宮路經麗景苑,賢婕妤領著兩個宮人,腳步匆匆,走在一點風也沒有的夜色裡的青石路上。只見四下陰濃細密的枝葉,絲毫不見搖擺,沉沉彷彿預見了第二日的暴雨。
“賢婕妤。”一個年長的宮女迎上前,將賢婕妤領了進去,聲音不輕不重:“小主怎這樣遲,說好是午後,如今天都黑了,可知太后娘娘等了你多時……”
賢婕妤知曉這是姨母最親近的掌事宮女,聞言不敢慢待,忙解釋道:“錦雲姑姑有所不知,自從答應在莊貴妃生辰宴上伴奏,懿妃一連幾日都拉著我商議生辰筵的事,不是在麗景苑,便是在玉湖,我稍露遲疑,她便急著讓太醫來診治,我只好……”
進了內殿,東太后正斜倚著假寐,一手支著床幾。几上是一尊半舊的琉璃朱鳥輕銜蓮花燈,宮女捧著茶點侍奉於床畔。
賢婕妤話頭止住,輕道:“姨母。”
東太后微睜開眼,見是賢婕妤,微皺起眉,卻沒多問什麼。她眼風一轉,殿內服侍的宮女內侍就都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然後擺了擺手道:“何保,你為她瞧瞧。”
被喚作何保的是慈清宮掌事內監,年約半百,他給賢婕妤見禮後,便引她坐下,為她搭上絲帕,切起脈來。
何保臉色不虞,賢婕妤雖然一向穩重自恃,也難免露出一絲急色:“如何?”
何保抬起頭,目光閃爍,並不答話,只看向東太后,輕輕搖了搖頭,道:“太后,小主這胎本就是由湯藥促成,故而根弱,本應靜心安胎,不宜多動,但小主……”
東太后目光一寒,看向賢婕妤,賢婕妤下唇咬碎了胭脂的硃紅,不由起了一層急汗,道:“姨母,這幾日懿妃……”
“又是她?”東太后沉下臉,心忖了一句陰魂不散,卻是轉了話頭:“罷了。雖然本來也不想這孩子活多久,但總歸得落地才成吧?但你太不小心,竟叫人察覺,當然是這下場,你當宮裡頭只有麗婕妤一個對手不成?”
賢婕妤被教訓得雖不服氣,心想,若非她東太后在宮裡的勢力日薄西山,哪裡至於用這麼窩囊的法子?喝了這虎狼之藥,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明知道用了這種藥養的孩子活不長,她也忍了……
但她卻沒爭辯,只攢緊了帕子,道:“姨母,現在怎麼辦?”
東太后不答,捏了捏手裡的佛珠,看向何保:“還能活多久?”
何保則掂量著道:“ 一兩月,若有異動,則隨時……”
這夜,下了整晚的暴雨,待到東方漸白,窗外依然雷電交映,雨絲針落雨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