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典居。
鄧瑾是在書房裡接見錢靈犀的,為了來見他,錢靈犀出門還特意換了件大衣裳。這是件肉桂粉挑繡淺玫紅花朵的對襟長衣,領口邊襟都鑲著雪白的貂毛。這衣裳的顏色極容易穿得俗氣,但偏偏跟錢靈犀很合襯,尤其配著她白淨淨淨的小圓臉,給人一種富足安穩的氣息,非常適合過年的氣氛。
當時新做好時,林氏看她試穿這身新衣時便笑稱,“這生生象是哪家來的小地主婆了,一看就又富態又喜慶,若是再小几歲,就跟年畫上的童女一個樣了!”
錢靈犀這些年跟著綠蝶學打扮,已經很知道怎麼收拾自己了。既然是來見鄧瑾,那天又見他的衣服雅潔,知道此人必不好奢華,於是並沒有戴過多首飾。除了鬢邊兩朵小巧的珠花,只戴了錢敏君送她的那對梨型粉鑽耳墜,清清爽爽,乾乾淨淨。
這是鄧瑾第二次見到這個丫頭,卻比第一次的印象更要好些。
那天,錢靈犀可能因為慪氣,所以顯得有些緊繃,但今天卻完全放鬆下來,唇邊帶笑,眼神清澈,那團團和氣又有禮貌的樣子,實在讓身為長輩的他不能不喜歡。
見錢靈犀大禮參拜,又口稱鄧老爺,鄧瑾呵呵笑了,“你是家母收的孫女,就是不能管我叫聲爹,也應該管我叫聲伯父,實在不必如此見外。”
錢靈犀剛在心中惴測他這有意示好有何目的,鄧瑾卻又直言不諱的道,“家中之事,我盡已聽說,侄女你在家裡受委屈了,我得代夫人向你賠個不是。”
錢靈犀聽他這話,哪裡還敢託大?慌忙拜下,又行一禮,臨時改了口,“伯父言重了,侄女年紀小不懂事,一直蒙夫人照顧,就是郡主侄女信她也不是有心生事,左右不過年輕氣盛,一時意氣罷了。此事回頭想想,侄女也多有不對,要是伯父這麼說,侄女真是羞也羞死了。”
聽她如此知道進退,鄧瑾心中對她的好感更進一層。這幾天的事情他盡已聽說了,方氏對他雖不敢有大的隱瞞,可總有些不自覺的美化自己,可鄧瑾召來幾個心腹一問,就把前因後果搞得明明白白了。
在知道事情始末後,鄧瑾對錢靈犀這個原本沒怎麼放在心上的小姑娘印象就非常好。她雖然只是個錢家庶女,身份也不高貴,但在遇到郡主刁難時,卻敢於不畏強權,據理力爭。在方氏袖手旁觀,不予支援時,她也能想方設法讓她無法置身事外。雖然最後鄧瑾也有些想不通那隻惹禍的小狗是怎麼穿越重重阻礙,來到自己的書房。但這期間錢靈犀的表現,已經非常之可圈可點了。
直到今日,鄧瑾設下最後一局,故意以鄧家待客最為尊貴的琉璃臺示好,又溫言安撫,看錢靈犀的反應。
結果這女孩做到了寵而不驕,非常謙遜而且有禮的婉拒了入住琉璃臺的邀請,並不往別人身上潑一滴髒水。這樣的品質,若是個男子,堪稱君子。落到錢靈犀這樣一個小姑娘身上,更加彌足珍貴。
所以鄧瑾想想,臨時決定給她安排另一個住處,“在東邊的小園子裡,有一處小軒,倒是暖和。你若執意不肯搬來這裡,便去那兒住吧。雖說恆兒也住在那園子裡,但畢竟還隔了一些地方,況且那是他母親曾住過的地方,他不敢過來的,也無人敢說閒話。”
錢靈犀聽得一怔,怎麼弄來弄去,仍把她弄到鄧恆身邊去了?
可鄧瑾已經決定了,親自起身要送她過去,錢靈犀再有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只得跟著他故地重遊了。
其實鄧瑾一說這地方錢靈犀就知道了,那是一處冬暖夏涼的小軒,地方不大,但很是精巧,窗外引了一彎清泉,經冬不凍,臨水還種了幾株冬海棠。藉著屋子的地熱溫著,讓那花在嚴寒的冬季也能應時而開。
眼下正是花開時節,繁花似錦,如粉色雲霞掛於枝頭,若是有風吹起,花瓣盈盈落於清泉流去,在見慣了梅花水仙的冬季裡極是養眼。
秦姨娘等人隨後搬來,見此景緻都滿心歡喜,“這屋子跟咱們在北方似的打了地龍,進來就暖和了,都不用再生火盆,真是便利。況且這窗戶也大,瞧著後面這紅的花綠的樹,眼神兒也格外清亮。”
可錢靈犀卻托腮痴痴望著這樣的美景,心中有一抹淡淡的傷感。
前世,她第一次來鄧府過年,就想住進這裡。可當時的公公鄧瑾卻拒絕了,理由是因為這裡是他與愛妻共度的地方,不願意與人分享。可是今生,鄧瑾卻主動把這個地方讓給她一個外人住,這該是對自己的褒獎嗎?
心頭一時又酸又甜,錢靈犀看著窗外老樹上開得正為絢爛的冬海棠,有些理不清心頭這紛繁複雜的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