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這些修道的皇室中人並非全都是自願的。天家向來如此,注重顏面,偶爾有宗室犯了錯也不好明著懲戒,便將他們打發到這裡來。譬如當年中宗皇帝的妹妹繁陽長公主就曾被罰於此地修道,為貞淑皇后祈福。
顧雲羨還記得,自己被廢了之後,也曾有人提議過趕她去修道,卻被景馥姝給阻止了。
顧雲羨明白,要了自己的命才是景馥姝的目的,她怎麼會給她一個在道觀苟且偷生的機會?不過也幸好她這麼做了,不然自己又豈會有今日重活一遭、奪回一切的機會?
道君果然是把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馬車忽然停下,呂川在外面開啟車門,說了聲:“陛下,到了。”
到了?
皇帝恩了一聲,率先下車,然後站在門口,把手遞給顧雲羨,“來。”
她順勢把手放在他掌心,正打算藉助他的力氣踩到馬凳子上去,卻忽然被他攔腰抱住。
她一愣,尚未反應過來,他已把她穩穩地放在了地上。
她睜大了眼睛看著他,有些不解。
他回以一個促狹的笑容,壓低了聲音,“朕怕你再摔了……”
這個人!顧雲羨咬牙。他不取笑她就不舒服是嗎!
不想接他這個茬,她別過頭,四下打量。卻見他們所在的地方,正是西山的山路主幹道,附近既無涼亭房屋,也沒什麼特別的景色。
為何會在這裡停下?
彷彿知曉她的疑惑,皇帝拉著她的手,柔聲道:“跟我來。”
說罷,牽著她順著山路旁的小石梯蜿蜒而下,離開了大路。
越往前走越偏僻,見到的景色也越來越奇怪。嶙峋的怪石,粗得要十幾個人牽手才能抱住的參天古樹,還有羽毛鮮豔的鳥兒,三五成群,在枝椏上嘰嘰喳喳地歡叫。
顧雲羨看得目不暇接,忍不住發出輕嘆,“沒想到西山之上,居然還有這樣的美景。臣妾以前連聽都沒聽過。”
皇帝淡笑道:“‘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尋常人來西山都只知道走大路,又豈會發現這裡的景色?”
這話說得有理。顧雲羨點頭表示認同,並客觀地擺正了自己的位置:她就是他口中所說的“只知道走大路”的那種人。
忽的又想到一事,“那些鳥兒們怎麼還在這裡?不用南遷麼?”
“要的。”皇帝道,“再過一陣它們就要飛走了。所以朕今日特意趕在它們離開前帶你過來。來,往這邊走。”
前面的道路越來越狹窄,顧雲羨不得不時刻提防腳下,以免自己再摔一次。
皇帝見她如臨大敵的神情,眼中閃過笑意,多加了幾分力氣握住了她的手。
轉過一條彎,眼前豁然開朗,鋪面而來的是帶著水汽的涼風。
一塊寬闊的平地上開滿了各色的野花,紅白粉綠,交相輝映。碗口大的花朵迎風搖擺,仔細一看,當中居然多是菊花,各種顏色應有盡有,甚至包括名貴的綠菊。除此之外,還有部分月季。菊花和月季本不是在同一月開放的,然而山中氣候古怪,這樣的情況也很常見。這些分屬不同時節的花朵混在一起,遠遠望去,彷彿這裡鋪了一層一幅富貴錦繡的地衣。
花毯之後,更遠一點的地方,是一條清亮的小溪。小溪盡頭,銀色瀑布飛流直下,撞擊上光滑的大石,發出震顫人心的聲音。
這場景,彷彿銀河墜落人間花海了一般。
顧雲羨看得目瞪口呆,久久回不過神來。
皇帝在她身後笑道:“如何?這樣的景色,可值得雲娘你冒大險來這一趟?”
顧雲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結結巴巴道:“可,陛下您是如何發現這裡的?”
他不是金尊玉貴的天之驕子嗎?怎麼會找到這樣偏僻的地方?
皇帝想了一瞬,“朕從前有段日子,挺閒的。只能到處遊山玩水。這煜都各個角落的美景,恐怕沒有我不知道的。”
確實挺閒。整日在父皇面前裝得不求上進、縱情享樂,一點正經事都不敢多做。
顧雲羨沒察覺到他神情裡的異樣,只是繼續欣賞面前的景色。半晌,又忍不住開口,“陛下……”
他沒讓她把後面的話說出來,就慢悠悠打斷,“朕不喜歡這個稱呼。你換一個。”
她一愣,這才想起此前他也曾多次表示不喜歡自己這麼喚他,非要她想別的稱呼。
深吸口氣,她順從地改了口,“夫君……”
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