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淡淡道:“她不是想摔到朕,她是想摔到自己。”
毓淑儀一愣。
“朕初遇她,就是因為她的坐騎受驚,要將她從馬上摔下來。我救了她。”皇帝的神情似譏似嘲,“她大概以為舊事重演,可以牽動舊情,讓朕多多念起她的好吧。”
毓淑儀蹙眉,“可即使如此,她也太過大膽。為了邀寵,簡直是無所不為。這大內宮城,難道是她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的嗎?臣妾只要設想一下,要是陛下不小心坐上了那動了手腳的御馬,就覺得膽戰心驚。”說完這句話,忽然再生疑惑,“可是,臣妾有點不明白,景氏當時不過是從三品的婕妤,如何能在寧王獻的御馬上動手腳?”
她看向顧雲羨,顧雲羨無奈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想不通。
皇帝盯著手中的供詞,良久,挑唇一笑。
他想起很多年的那一天,陽春三月、氣候宜人。他與三弟一起去城郊騎馬,遠遠地看到一個女孩子雙手勒緊韁繩,拼命想要制服身下發狂的駿馬。
他起了憐香惜玉之心,策馬上前,在她摔下來之前救下了她。
那女孩窩在她懷中時,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只有一雙眼睛大而明亮,彷彿天上的星辰。可就是這樣一雙美麗的眼睛裡,卻不停往外用處淚水,將她臉上的胭脂都弄花了。
他將她放在地上,看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忍不住安慰了一句:“不要哭了。小娘子哭花了妝,可就不美了。”
話說得太急,沒把握好分寸,結果讓她原本蒼白的臉色在一瞬間羞得通紅。
這便是他們的初見。
那時候他對這件事並未上心,只是在心裡感嘆,自己運道實在不錯,出城騎個馬都能碰上個如此好看的姑娘。
感嘆完了,便把這件事拋之腦後了。
可他不上心,不代表別人不上心。似乎直到這一刻,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當日與自己一起遇到景氏的人,還有他的好三弟。
寧王,姬沛。
景氏為什麼能在寧王獻的馬上動手腳?他自然知道為什麼。
無非是寧王對景氏情意難忘,被她給鑽了空子,這才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捨不得責怪她,情願一力扛起所有罪責。
這也正好解釋了之後自己問罪時,他為何一開始會漏洞百出地否認,到最後辯無可辯時,就索性承認了。
他根本是在故意演戲,為的便是替景氏遮掩。
倒真是情深意重!
可笑自己當時還以為這是朝中那方勢力心存不軌,想要弒殺君王,寧王是被其操縱。他甚至還以此為契機,成功逼得周世燾告老還鄉,換上了更合他心意的徐慶華為左相。
朝堂上發生這麼大的變故,到最後才發現,根源居然是他後宮裡一個妃嬪弄出來的邀寵把戲!
真真荒謬!
顧雲羨見到皇帝的神情,知道他已經朝她希望的方向思考了過去,心裡不由一鬆。
在從太后不是被景馥姝所殺的震驚中清醒過來之後,她立刻便想到,要將景馥姝徹底擊垮,必須得找到新的罪名。
這個罪名並不難找。之前蘭溪長公主的話,還有夢境裡皇帝與景馥姝的對話,都給了她最準確的目標。
寧王姬沛。
顧雲羨相信,景馥姝與她絕對有莫大的干係。
所以她傳來了定美人,幾番套話之下,定美人便將她知曉的事情都告訴了她。
果然如蘭溪長公主所想,御馬驚駕一事,確實和景馥姝有關。她才是始作俑者。
之後帶著這樣的目標去審問成安殿的宮人,事情便好辦多了。即使那些宮人再倔強忠心、骨頭再硬,總硬不過慎刑司的大刑。只用了一個下午,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口供。
謀害皇裔、欺君罔上,再加上與王爺有染、在御馬上妄動手腳,這幾項罪名加起來,足以致景馥姝於死地。
“陛下……打算如何處置此事?”毓淑儀問道。
皇帝再掃了一遍手中的供詞,隨手扔到一邊,“御馬一事朕不希望張揚,二位愛妃記得替朕保密。至於景氏,”淡淡一笑,“呂川,今夜便給她送去白綾、毒酒、匕首各一,讓她自己挑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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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羨本以為自己聽到這句話;心中會覺得痛快;會覺得如釋重負。可事到臨頭,她才發現並不是那樣。
記憶中那個永不能忘的冬天,她衣衫單薄,坐在冰窖一般的靜生閣。宮娥面無表情,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