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麼想,別人卻不一定甘心。
對於後宮的女人來說,除了爭奪聖寵之後,還有一場更重要的戰役,那便是儲位之爭。
自己的兒子若成為了那金殿之上的九五至尊,所有的苦難便都熬到了盡頭。而在那之前,即使身為椒房殿的女主人,也依然不能安心。因為不知道哪一天,天子一怒便降下災禍,所有的榮耀也化為烏有。
只有成為太后,住進長樂宮中,才能真正的長樂無憂。
繁素她,難道也期待這一天麼?
雖然她從前對自己忠心耿耿,可那時候她還不曾體驗過大權在握的感覺。一個人頭頂沒有誘惑的時候,總是很純粹的。
但如今不同,她是備受聖寵的貴妃,執掌後宮,膝下還有皇次子。自己這個皇后卻離宮五年,論起在宮裡的根基恐怕還不如她深厚。
她也許會認為,只要陛下有意,她的兒子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雙唇緊抿,她目光移開,忽然掃到案几上的書冊。素白的手指握住書卷,她開啟一看,是她從前極喜歡的花間詞。
“這些東西是誰放這兒的?”她輕聲問道。
“應該是貴妃娘娘。”一直沒說話的採葭道,“奴婢聽說,貴妃娘娘知道您要回來,提前半個月便命人打掃了長秋宮,自己更是親自來椒房殿佈置一切。這些東西應該都是她的手筆。”
顧雲羨看著手中的花間詞,良久輕嘆口氣。
“小姐?”阿瓷猶疑地喚道。
“阿瓷,”顧雲羨目光平靜地看著阿瓷,淡淡道,“我相信貴妃。”
“就因為這個嗎?可,也許她就是做做樣子……”
顧雲羨見阿瓷緊蹙的眉頭,有些無奈。她本不是這麼多疑的人,只是上元節那晚的意外嚇到了她。她太過擔心自己、擔心阿桓,才會萬事都提高警惕。
安撫地拍拍她的手,“你放心,你考慮到的東西我都想過。你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若換做旁人,我真的會多做幾手準備。但,繁素她不一樣。我願意相信她。”
她無法忘記,上一世自己觸怒君王,被處死之前只有尹繁素一個人冒險前來看了她。那時候她跪在她面前,拉著她的手哀哀哭泣,“是臣妾沒用,救不了娘娘……”
她說:“娘娘若是有什麼心願未了,便告訴臣妾。臣妾定會盡全力而為,以報娘娘的恩情。”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自己那時候已近乎是個死人,她卻還能為了她做這麼多,足以讓她相信她不是一個落井下石、見利忘義的人。
所以,她願意賭這一把。
。
當晚皇帝來椒房殿時,顧雲羨正在和阿桓說話。
突然從溫泉宮搬回宮中,皇五子殿下覺得十分新奇,拉著顧雲羨的手問來問去,“所以,這裡才是阿桓和阿母的家是嗎?那我們以前為什麼一直住在外面呢?”
顧雲羨想了想,“那裡也不是外面啊。我們以前住的地方也是你父親的宅子。”
阿桓眼睛立刻睜大,“那父親他有很多宅子啊?”
顧雲羨點點頭,“對,他有很多宅子。”
阿桓沉思片刻,嚴肅道:“看來父親他很有錢……”
皇帝偷聽到這裡,終於憋不住輕笑出聲。阿桓扭頭一看,立刻露出可愛的笑容,“父親!”
皇帝上前兩步,一把抱住他撲過來的小身子,“唔,怎麼又變沉了?定是你平時吃得太多了。你要再這麼長下去,父親就要抱不動了。”
阿桓窩在他懷中,牛皮糖一樣扭來扭去,“抱不動是父親你太沒用了!你要變得厲害一點才行!”
顧雲羨由著他們父子倆鬧了一陣,才起身行禮,“陛下。”
皇帝放下阿桓,伸手扶起顧雲羨,溫和道:“怎麼樣?回來之後還習慣嗎?”
“很好。”顧雲羨道,“繁素她安排得很盡心,臣妾沒什麼不習慣的。”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氣氛一時有些沉默。
回想起來,他們上一次見面還是今年正月。她上元節那天夜裡受了驚,他在幾日後特意從宮裡過來,詢問她的情況。
那時候她感激他百忙之中還想法安排自己出宮遊玩,所以對他的態度十分溫和,他也沒有如之前那樣刻意避開她。兩個人對坐品了會兒茶,說的話比之前幾年加起來還多。可惜當天傍晚阿桓突然發起熱來,他們便再無談話的心情,只是緊張地守在他的榻邊。
兩天後,阿桓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