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自己走,反正我也不相信我們真的能走到那裡,我早就失望了,我只是沒有說而已……男孩說了一半噎住了,他呆呆地看著女孩。
女孩頭髮拉雜地,滿目說不出的恨鐵不成鋼,她不明白為什麼弟弟不能像她那樣吃苦,可她又同時憐憫他,他是個殘疾人。她也閉上了嘴。
好吧,他們其實各有立場,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地爆發。
在這個只剩下路可以走的年代,他們需要做點其他的什麼來疏導內心那壓抑的情緒。
有人可以對著發脾氣,還不是那麼糟糕不是嗎?
四周沉默地只有山風在呼呼地吹,就像無數個人內心的無助的哀鳴聲。
埃裡克坐在距離他們五十米開外的地方,他一直和他們保持距離。他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就好像他聽到了那樣,他整個臉上都是烏黑色的木炭,他的雀斑早已被遮蓋了,他的目光還是有著一種短促的活力,讓人覺得他時刻能夠拔腿就跑。
男孩低著頭,他現在越來越對將來迷茫和絕望,自從爸爸走了之後。
他從前也是因為爸爸的支撐而活下來的,他低頭啜泣起來。
女孩悄無聲息地坐到他的身邊,然後用手搭住他的肩膀,她說:對不起,阿勇。但是我們要堅持下去,好嗎?
男孩無聲地點點頭,他說:對不起,姐姐。我會努力的。可我實在走不動了,我很餓,我很想吃東西,我的腿沒有力氣,就好像快要折斷了那樣。男孩拉起褲腿,他的那條細腿由於營養的缺乏,就像一條幹枯腐朽的樹枝。
他說:我擔心它隨時都會斷。我很害怕。
女孩用手摩挲著男孩的腿,幫他搓著,那種觸感讓她心驚,可她還是小心幫他捏著腿。
她說:好一點了嗎?
男孩說:好一點了。我會試著走,你先去山頂望望風,我會慢慢走上來的,等我走上來的時候,你已經搭好了住的地方,我們可以好好休息一個晚上了,好嗎?
女孩點點頭,拿出最後僅剩的半罐土豆泥罐頭,她說:吃了它。
男孩探頭往罐頭裡張望了一下,他吞了吞口水,說:還是別了,我想等到爬上去再吃。
女孩說:吃了,不然你爬不上去。
男孩說:可我更怕沒有期待。還是等爬上去再吃。
女孩將蓋子蓋好,她說:好吧。
她先用望遠鏡觀察了一下四周,在確定沒有其他人之後,她開始往山頂走去,她必須在天黑之前找一個避風的地方搭建營地,天空黑雲翻滾,壓向山頭,讓人倍感壓抑。
男孩看著女孩的背影,他挪動了一小步,然後又是一小步。
他看到了女孩在山頂用望遠鏡觀察著地形,然後她興奮地朝著他招手。
是他們到了嗎?他們快要走出這個該死的地區了嗎?男孩想著不由得加緊了腳步,他仰著脖子彷彿他能隨時飛上去看到那個讓人振奮的場面。
男孩的心跳得很快,他的腳步在溼潤的山路上不停打滑,然後他的腳踩到了一堆爛樹葉,那裡是個縫隙,他掉了下去,雙手緊緊拉住了一根岌岌可危將要折斷的樹杈,樹木發出卡拉卡拉斷裂的聲音。
男孩大聲叫著:救命!救命!
女孩在山頂看到了,她連滾帶爬地趕了下來,她急切地道:阿勇,堅持住!
男孩大叫著:樹枝快斷了,快斷了!救救我!
女孩顧不得她一邊丟掉了身上揹著的一切,她的褲子被石子泥土還有尖利的木頭給摩擦了,她翻滾下來,就像一塊沾滿泥濘的石頭。
男孩抓不住了,他的手心裡滿是荊棘刺破的血痕。他的手鬆了開去。
女孩向前一撲抓住了男孩的手,緊緊的,她齜牙咧嘴,就像一隻範怒的母狼,她哼哼著,可是她的力氣不夠,她拉不上他,弟弟的手正在漸漸往下滑,從手掌心一直滑到指節。
女孩哭了,她感到了恐懼,她希望有人能夠幫幫她,不管是誰,哪怕是殺人犯,只要他能夠把阿勇拉上來!女孩的眼淚摻著鼻涕和汗水,她的表情彷彿垂死一般扭曲。
手太滑了她拉不住,她要放手了,可是她不能放,她叫著:阿勇!阿勇!
男孩抬頭看著姐姐,姐姐的熱淚滴在他的面頰上,他回應著:姐姐!姐姐!
他們一聲蓋過一聲。
手滑開的剎那,一雙有力的手拉住了男孩,然後男孩的重量帶著那個人衝到了峽縫裡。
那個人撲出了大半的身子,他的雙手緊緊抓住了男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