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
一個男人滿身是血的從山上下來,他身上有濃厚的硝煙的味道……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戰爭,他走進春城,在電線杆上的通,緝令上看到了自己的臉。
警方叫他響亮的外號:“蟾蜍。”
他似乎也早忘了這名字是什麼時候傳出去的了,只因為殺了太多的人,就傳開了……後來就越傳越大,變成人人都知道的名字了。
後來想想這名字不也不錯嘛,蟾蜍,噁心自己又噁心別人,和他做的事情一樣。
他走進了街邊的商店,在裡面買了一把美術刀,又去附近的理髮店買了頭假髮,切好之後,戴在了自己的頭上。
他早已經想到了自己會被通緝,但沒想到會這麼快,是因為放過的那個兵嗎。
他回到了自己的家,春城,孤兒院旁邊的一家異常普通的商業公寓。
他永遠記得那個晚上,那夜,星空燦爛,月『色』美的瘮人。
他看了日子,一路從山上跑下來,片刻都沒有安歇,只因為今天他將要當爸爸了。
先敲門,沒人應,家裡也沒有開燈……他心裡瞭然,掏出鑰匙開啟了家門。
他從來只在晚上回家,而且是一個月只回一次,他雖然有鑰匙,但也會提前敲門,他囑咐過自己的妻子聽到任何人的敲門聲都不要應門,這是他們互相之間確認安全的方式。
他推開了門,玄關的佈置分毫未動,門口放著三雙鞋,沒有一雙是因為被人穿而出現在這裡的。
他剛要沉默著走進去,忽然一聲嬰兒的哭泣聲在房間內響起。
“哇,哇。”
“好了好了,寶寶,不要再哭了。”
妻子溫暖的聲音傳來,那孩子漸漸停住了哭泣。
他停住了腳步,渾身顫抖,恍然不敢相信,此刻這間只有絕望的屋子內會迎來天使的降生。
他有些不敢走進去了。
“邱仲,你在嗎?”
妻子顯然知道他回到了家裡,於是問道。”嗯。“用喉嚨微微翁動發出的聲音,簡直都不知道是怎麼發出的。
他終究是踏入了房間內。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堪稱新的小生命,那被妻子雙手合住抱起,輕盈的感受不到一點重量,堪稱盈盈一握的軀體,此時雙眼眯成縫,看不到眼睛,原本張大的小嘴巴合住,一張一合的在呼吸。
“回來了?”
有了新的稱謂,母親的妻子,比他以往見到的任何時候都要陌生一些,帶著倦意的臉,看上去明顯瘦了,還有黑眼圈,明顯被孩子折,騰的沒有睡好,但她的雙眼閃耀著幸福的光芒。
他不知所措的點點頭。
“這會怎麼這麼長時間?”
她沒有問去做了什麼,也沒有問為什麼小區的電線杆上張貼了他的畫像,哪怕不像,更沒有責怪為什麼這時候才回來。
她早已經有了覺悟。
他不敢回答,不敢回答這次去幹了什麼,哪怕妻子一定心知肚明,但是他不願意在這種地方提起。
那是一種褻瀆。
“算了算了,先抱抱女兒吧,來,叫爸爸。”
妻子將懷中的孩子向前推,因為姿勢的改變,那對眯成縫的眼睛睜開,不知所措也茫然的看著他這個陌生人。
他終究是接過了那種觸感,那份纖細,那份,心中自己也茫然無措的,悄然流出的暖流。
他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有這樣的情感,人類的情感。
“baba……”
聽說,之所以全世界所有語言之中,關於父母的口語幾乎一樣……是因為這是嬰兒最容易發出的音。
“我……”
我終有一天,會害了你們……這樣的話,他如此艱難的,沒有宣之於口。
這原本應該是他和她早已談論多久的事情。
自從幼年時便已經談論了無數次,妻子和他一起在孤兒院長大……比他的年齡小十多歲,可以說他看著她長大也不為過。
即使是在經歷了那件事以後,那是在她還小的時候,那時候他們在孤兒院中就已經熟識。
有天,他親眼目睹了,她差點被院長強『奸』。
於是他殺了人。
在殺完人之後他哭了很久很久,他想到院長平日也是個好人,想起他從小到大院長對他的照顧,想到了很多事情。
於是他乾脆利落的大哭了一場,並且將屍體隱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