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將視線停在車窗外,路邊幾棵梧桐樹,早已褪去繁華的綠,葉子將要落光了,剩下的也是搖搖欲墜,風吹過,終於有一片承受不住,離了枝頭,慢悠悠飄下來,躺在蒼老斑駁的樹根旁。滿地枯黃的葉,失了水分,失了生命,失了柔軟,葉邊稍稍捲起,再也撫不平,從前那纖細的脈絡,如今卻變得格外突兀清晰。
長久的沉默,到底是他堅持不住,用力扳過她的身體,強迫她看著自己,她便去看他,看他的眼睛,看他向她傳達期望,看他向她表示肯求,可她什麼都不能回應,唯有沉默。
他看著她,一直看著她,那樣的固執,那樣的倔強,像是個任性的孩子,逼著她讓步,可偏偏,她同樣的固執,同樣的倔強。
再一次,是他敗下陣來,是他先開口:“跟我走。”
“不。”她的回答幾乎與他同時出口,那是早已備好的答案,那是早已預知的答案,他與她,都知道。
那晚她發了低燒,因為肩部的傷口尚未完全癒合,常霏格外擔心,儘管代黎一再保證說沒事,家庭醫生還是守了大半夜,直到凌晨,房間裡再沒有別人,代黎這才真正睡著。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只覺得不時有人進進出出,不時有人輕觸她的額頭。她只是累,只是困,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終於聽見有人喚她,“黎黎,黎黎。”
她識得那是母親的聲音,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話來,“我想再睡會。”
常霏見她已經醒了,不再顧忌,拍拍她的臉頰,“吃點東西再睡,都中午了。”
她半分食慾也沒有,只是想睡覺,可又不願母親擔心,掙扎著坐起來,其實她的燒已經退了,並不覺得頭暈,喝下一碗清粥,精神果然好上許多,常霏說再給她盛上一碗,她也沒拒絕。再進門的時候,常霏道:“楊媽早上買菜回來,說是看見少帥的車子停在外面,剛才老劉跟我說,少帥的車子還在,怎麼他昨天沒開車回去?”
她只覺得腦袋裡面有什麼東西突突在跳,不自覺就伸手去扶住額頭,常霏急忙過來,道:“怎麼又不舒服?”反覆試了幾次她額上的溫度,似乎還好。
第二碗粥吃得就有些勉強,好容易吃完,她說想出去看看,常霏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什麼都沒問,只讓她多加件衣裳。
披一件紫羔皮大衣,代黎走到大門口,果然看見他的車子,還停在原來的地方。在門外靜靜站了一會兒,走過去,透過窗玻璃,只看見車廂內一片煙霧繚繞,她敲車窗,好一陣子玻璃才緩緩放下,立即就有濃重的煙味飄出來,嗆得她幾乎要流淚,她皺著眉捂著鼻,模糊中看見一雙眼,赤紅如血。
他仰坐在那裡,倚靠著車背,頹廢,憔悴,往日的神采統統不見,眼中千絲萬縷的紅,交織成刺目的錦,看一眼都覺得痛,她想躲,卻彷彿被定了身,躲不開,只能一直看著,一直痛著。
他開口,聲音已經嘶啞,卻字字清晰,“跟我走。”
她微笑,自己也覺得奇怪,竟還能微笑,她說:“你不可能為了我留下,我也不可能為了你走。”然後微笑,繼續微笑,多好,心裡在流淚,臉上還在微笑,多好。
他嘴唇張合,似乎想說什麼,終究沒有,拉過她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說:“這裡,痛。”
她點頭,點頭,不停地點頭。
知道,我知道,因為,我也痛。
第十章 夜之會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在交錯閃爍,璀璨耀眼,流光四溢,將這座舉世聞名的東方不夜城,裝點得分外綺麗妖嬈。在這樣一片浮世繁華中,最奢靡鼎盛之處當屬夜之會,只要你願意,可以在這裡迷醉到天明,當然,前提是,口袋裡有足夠的鈔票。
九點過後,夜之會迎來一天中最為喧囂的時刻,在四名英俊門童的躬身招呼中,賓客魚貫而至,西裝革履的新派公子,長衫短夾的舊式老爺,裘衣旗袍的富貴太太,時髦洋裝的妙齡小姐,甚至還有許多金髮碧眼的外國人,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夜之會共有三層樓,一樓是舞廳,二樓是賭場,三樓是包廂。一樓沒有隔間,廳堂大得幾乎望不到頭,中間是舞池,座位散佈在四周,舞池前方一個不高的臺,臺上一名歌女,酒紅色旗袍,叉口開得極高,露出白生生的大腿,鬆垮垮搭一條玫瑰紋黑紗披肩,手扶麥架柔媚地扭動細腰,鮮紅的唇開啟,吟唱出靡靡之音,“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華燈起,車聲響,歌舞昇平。。。。。。”
一片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