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
她穿一件米白色長風衣,撐一把黑傘,獨自走進悽迷雨霧,那身影,越發顯得消瘦孤單。
走出租界區,街上還是熱鬧的,在行至南京路一帶時,隱約聽見身後有人喚她,回頭,看見不遠處,一名年輕少婦立於百貨公司門口,燙了捲髮,穿了鮮豔的胭脂紅大衣,在人群裡分外顯眼。少婦見她回頭,也不顧外面有雨,踏著高跟鞋,“噔噔噔”跑了出來,一臉的驚喜,“代黎!我就知道是你!”
何寧嬌中學畢業後,隨著父母去了北平,此番是第一次回上海,許多年過去了,自然要感慨一番上海翻天覆地的變化,問代黎,“我們從前常去的那家店,大閘蟹的味道還正麼?”
代黎微笑,“挺正的。”於是一同去了雲湖居。
何寧嬌是坐了車出來逛街的,司機將她們送到地方,相對坐下點完菜,何寧嬌道:“我昨天剛到的上海,想著去找你呢,這麼巧就遇上了。”代黎笑了笑。
何寧嬌看她一眼,想說什麼,硬生生吞了下去,菜上的很快,那一盤大閘蟹擺在中間,何寧嬌卻又不吃,代黎問她怎麼了,她笑的甜蜜又羞澀,還有幾分懊悔,“看見才想起來,醫生讓我忌口,我又懷孕了。”
代黎一愣,隨即笑道:“恭喜!”
何寧嬌終於找到了入題口,對代黎道:“你與少帥若是能有個孩子,怕是也鬧不到今天這步田地。”蕭佑城與代黎的分手,外人並不知道真相,大多隻猜測因婚禮那天蕭大帥遇刺,蕭夫人嫌代黎命格太硬,還未進門就剋死了公公,堅決不再同意他們的婚事。
代黎仍是笑了笑,夾了只蟹吃起來,何寧嬌只慢悠悠喝茶,看著代黎,半天才緩緩道:“你變了。”
代黎點點頭,一本正經,“變老了。”
何寧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點倒是沒變。”很快又斂了笑意,“少帥也變了。”抬眼看了看代黎,繼續道:“我們婦人家,雖說是不問政事的,可偶爾也能聽到一些,上次公公在家裡招待秘書處幾位秘書,聽他們議論說,現在的事情愈發難做了,少帥的脾氣越來越難以琢磨,陰晴不定,便是孫先生,也是動輒被喝責。”
代黎埋頭吃菜,似乎沒什麼反應,何寧嬌又道:“這兩個月,夫人守完喪,開始留心起少帥的婚事,大帥府裡,隔三差五就會請一些未出閣的名門小姐去做客,少帥如今是北軍是統帥,這樣年輕,人又俊朗,沒有哪家小姐不想嫁的。”說到這裡,何寧嬌悄悄留意了代黎,見她神色如常,方才說了下去,“夫人還在別院裡舉辦了幾次舞會,請的大多是千金名媛,我陪妹妹去過一次。。。。。。哎,一整個晚上,少帥一支舞也沒跳,只是站在陽臺上抽菸。”何檸嬌盯看著代黎,“也不知道那一晚上,少帥都在想什麼。”
代黎終於放下筷子,斂眸沉默了稍許,忽而一笑,“謝謝你的好意。”
何寧嬌皺起了眉,“代黎,你還喜歡他,我能看出來!少帥心心念念仍想著你,任誰都看得出來!我就不明白了,只要你們堅持,夫人還能真跟你們耗一輩子?”
代黎抿了抿唇,還是那句話,“謝謝你的好意。”
何寧嬌搖了搖頭,只是嘆氣。
吃完飯,何寧嬌堅持將代黎送到醫院,代黎下了車,走出幾步後,何寧嬌又喚她,“代黎,少帥快要來上海了。”代黎訝異回頭,何寧嬌坐在車裡看著她,“雖說不是遷都,可少帥好像想在上海常住。”
車子開走了,代黎靜靜站在醫院門口,雨已經停了,天邊升起晚霞,漫天的紅色,火一樣燃燒,將她的衣,她的發,她的臉,她微怔的神情,全部染成了紅。
蕭佑城一行人來到上海,並不算低調,轎車軍車,浩浩蕩蕩連著十幾輛開進都督府,引得路邊行人紛紛駐足觀望,不到一個小時,整個上海攤,就連路邊擦鞋的毛崽子都知道,少帥來上海了。
事隔兩年,少帥再次來到上海,以這樣大張旗鼓的方式,更有小道訊息在悄悄流傳,說少帥此後會在上海常住。各色的舞會宴會茶會一時間空前繁盛,送到都督府的請帖,每天都有厚厚的一疊。
眼見步入深秋,清晨,汽車頂上籠了薄薄一層霜,遠遠望過去,像是覆了雪。鄭家言停下車,沒敢按喇叭,機靈的男僕很快趕過來接手,將車子開進了車庫。
進了屋,才發現自己料錯了,妻子已經起了,沙發上鋪滿了花花綠綠的布料衣樣,裁縫拿了捲尺與衣料,在她身上比劃著。
鄭家言凌晨回家被撞個正著,只好笑著上前道:“今兒起得挺早。”何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