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嘩啦倒在桌上,撥撥楞楞地數了起來。
“一共……六貫一百三十文。”
良久,她抬起頭來,小聲道。
葉連翹挑了挑眉:“你覺得多麼?”
小丁香垂了頭沒作聲。
“過兩天李木匠那裡的活兒完工,哥大概還能得一貫多錢,但這些銅板,咱們不光是拿來過日子啊。咱做那美容護膚的買賣,單單買藥材就得花不少錢,哥替人做木工,雖不用自個兒出木料,但保不齊就有哪裡需要花使,這些事咱能不考慮?這回你讓我免費替春芽止疼,一旦開了這個頭,下次村裡再有旁人找上門,滿口稱自家困難,你幫是不幫?咱家沒有地,說穿了就是沒家底兒,除了這幾貫錢,咱們什麼都沒有了,你明白嗎?”
小丁香仍然不肯開口,面色卻不似方才那般怒氣衝衝了。
葉連翹便歇了一口氣,又道:“丁香,你知道什麼叫救急不救窮嗎?你知道許大嫂子給春芽纏腳是為了什麼嗎?愛幫人是好事,可也該曉得自己有多大能耐,就譬如那蘇四公子,出了名地有善心,但若讓他不管自家人死活,將全副家當都拿出來幫人,你估摸,他肯不肯?”
不知何時,葉冬葵從屋外進來了,靠在門框上聽兩人說話。見葉連翹抬頭看他,便衝她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我……”
丁香朝他倆分別看了一眼,舔舔嘴唇:“要是春芽再跟我提這事兒,我就說,二姐不得空?”
這算是想明白了?
葉連翹彎起嘴角笑了一下,摸摸她的頭:“你不是熊孩子,我知道跟你說理,你能聽得進去。今兒我唾沫都說幹了,你自個兒慢慢琢磨,把這事兒想透了,你再告訴春芽,如果她娘鐵了心非給她纏腳不可,那就去踅摸些蕎麥杆,配少許枯礬熬成水,每回纏腳之前,先把腳在裡頭浸泡一會兒,多少能緩解些疼痛。別的事,咱再幫不上了。”
“丁香,聽你二姐的。”
葉冬葵也在旁幫了句腔。
“……我知道了。”小丁香點點頭,想了想,“二姐,什麼叫熊孩子?”
葉連翹一個沒繃住,哈哈笑起來。
……
這天晚飯後,哄睡了小丁香,葉連翹與葉冬葵兩個便在桌上點一盞桐油燈,頭碰頭地各自忙活起來。
葉連翹是為了城裡那位夫人的蕁麻疹,想要再翻翻醫藥書,多蒐集一些這方面的病因和治療方法,葉冬葵則是捏著木炭條一絲不苟地寫寫畫畫,預備儘快將蘇時煥要的那妝奩匣子的圖樣畫出來,也好早日開工。
桐油燈到底比蠟燭明亮得多,暖黃的光將這小小的屋子整個攏住了,除了偶爾翻動書頁的刷刷聲,和木炭條在紙上的沙沙輕響,再聽不到其他任何動靜。
隔日,是個大晴天。
月霞村雖沒甚麼好景色,然而隨著天氣漸漸暖和,卻也是草長鶯飛,瞧著生機盎然。村子背後便是一座小山包,樹木茂密,生著各式各樣的花草,春日裡,有許多年輕姑娘上山去挖野菜,或是拿去城裡賣,或是留著自家吃,也算是給飯桌上,添一樣新鮮吃食。
葉連翹這段日子成天在家搗騰七白膏,許久不曾出門逛逛,見著天氣好,便也想往山上走動一番,鬆鬆筋骨,順道也好試試看,能不能挖到些許藥材。
挖藥,倒不是為了省錢,畢竟她對各種藥材的瞭解不足,壓根兒不知哪種草藥該幾時採收,又要如何炮製,就算挖回家也是白費工夫。她只不過是想著,自己打從來到月霞村,對藥材的認識便始終只限於紙上談兵,看過不少藥書,松年堂也走過幾遭,卻竟然不知新鮮的草藥長得是甚麼模樣,至少,去山裡認一認也好。
當然,最重要的目的,還是玩。
小丁香也被她扯著一塊兒出了門,順著小路上了山,在林子裡一轉悠便是大半天,午飯也只是兩塊麥餅就著涼水湊合了事,待得未時初下山,兩人都累得不輕,所幸不是一無所獲,採了不少婆婆丁拿回家煮水喝,在小丁香的指導下,又挖了幾捧薺菜,晚上拿水焯一焯涼拌,美味又清淡。
從山裡出來,姐妹倆都有點走不動,乾脆在路邊找了塊大石頭坐下歇息,有一句沒一句地鬥嘴說笑話。正鬧騰的歡實,從山道上傳來嘰嘰喳喳清脆的女聲,幾個姑娘揹著簍子,嘻嘻哈哈地結伴下來了。
“這不是連翹和丁香妹子?你倆也進山來著?”
當中一個叫蘭英的姑娘瞥見路邊的姐妹倆,揚聲同她們打招呼。
葉連翹她也便忙站起身,拍掉褲子上的草,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