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我媽等到的是什麼?是姜家千金一句話就讓她丟了歌舞團的工作,一句話就讓她在京城無立足之地。我媽從哪裡來的就回到了哪裡,家裡人死得早,她沒有依靠,又是未婚生女,受人白眼,低聲下氣地四處找工作……他呢?他娶了姜家千金,寧肯一輩子被人當上門女婿看,也要死皮賴臉地當官兒!我生下來就沒有父親,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那個在我媽去世的時候,偷偷跑來祭拜她,都不敢和我相認的孬種,他有什麼資格在我來了京城以後,想和我相認?做他的春秋大夢!他是不是以為他當年來見了我一面,留了錢給我,我花了,就表明是他養著我、他盡了責任,我就得認他?他真天真!如果當年我媽沒有被姓姜的賤人從京城趕出去,以我媽的舞蹈天賦,她早該成名!我花的,都是我媽本該得到的,還有他當年花我媽的那部分!至於他的,我一分都不稀罕!要我承認他?我和他有關係麼?他姓石,我姓柳,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
陌生人……
若真是陌生人,是不會有情緒的。世上真正的陌路,是毫無感覺。而憎恨和怨懟,卻也是感情的一種。若真沒有感情,便連憎恨和怨懟都不該有。
夏芍靜靜聽著柳仙仙的話,這些年來,想必除了胡嘉怡,她沒有再對任何人說過這些話。這些話今天說出來,不知是否能讓她有個發洩。還記得當年在青市一中,宿舍裡初見柳仙仙,覺得她像個遊戲人間的浪女,不在乎愛情,厭惡官家子弟,原來一切都有原因。她這番話雖然不長,但夏芍還是能想象得到,本該成為出色的舞蹈家的女子迫於權貴,回到自己的家鄉,未婚先孕的女人在那個年代,必然不被理解和接受。她名聲壞了,地方上的歌舞團也不肯聘用她,她只好四處求別的工作以養活自己和女兒。
年幼的柳仙仙跟在母親身邊,受盡周圍人的指指點點,私生女、來路不明的野孩子、母親作風有問題,這些字眼對一個年幼的孩子來說,如何承受?後來母親去世,陌生的男人前來祭拜,卻沒有告訴她他是她的父親,男人許是怕妻子生氣,偷偷前來,臨走時只給她留下了一張存額豐富的銀行卡。她帶著這張銀行卡,自此過上了寄人籬下的生活。縱然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家裡,但寄人籬下的生活,看著別人一家天倫之樂,只怕心裡並不好受。
怪不得,當年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的柳仙仙,會非要拿下青市一中藝術大賽的一等獎,非要保送京城大學的名額,非要選擇舞蹈成為她今後的人生道路。原來,一切有因才有果……
想必前段時間在京城大學的禮堂,石夫人看見臺上的柳仙仙那般震驚是為何。她大抵不會想到,當年趕走了丈夫的未婚妻,二十年後,她的女兒又出現在了她面前。
夏芍看向柳仙仙,恐怕,柳仙仙心裡是存了非要在京城舞蹈界立足,為母親出口惡氣的心思吧?
柳仙仙盯著桌子不語,她心情不好,說完剛才的話,便不肯再說什麼,轉頭看見包間裡有啤酒,過去拿了,開啟就仰頭咕咚咕咚喝了!
元澤等人來的時候,屋裡火鍋已經上了桌,柳仙仙坐在對面已經喝起來了。屋裡熱氣升騰,幾人一進屋,倒沒瞧出柳仙仙有什麼不對,只是不約而同地瞧了眼桌上紅彤彤的火鍋湯底,一個個露出苦笑。
夏芍平時忙,不是每天都有時間和朋友們一起吃飯,但凡她有時間請客,大家當然都是願意來的。可是這幾天,她不知道怎麼改了胃口,喜歡吃辣,幾乎到了無辣不歡的程度。她是歡快了,大家一看那紅彤彤的鍋底就苦笑,看來今天又是一場大戰。
今天周銘旭和苗妍都來了,衣妮也跟著。由於近來周銘旭和苗妍在一起時,氣氛總是尷尬古怪,所以大家很有默契地一坐下來就開吃,先把氣氛搞熱鬧些再說。
衣妮看著嬌小玲瓏的,卻是個能吃辣的,元澤和周銘旭身為男生,還吃不過兩個女生,當然會有爭強好勝之心。剛坐下沒一會兒,大家就比得熱火朝天、殺氣騰騰。夏芍含笑抬起頭來,瞧了朋友們一眼,總覺得熱氣騰騰中,大家紅彤彤的臉,有種日子靜好的感覺。這感覺,叫人心裡暖融融的,忍不住希望每天都是這種日子。
夏芍特意瞧了苗妍一眼,她額頭都冒了汗,臉頰泛著紅潤的色澤,人比年前的時候又圓潤了些,瞧著當真與當年青市一中宿舍裡初見時判若兩人了。說起來,苗妍的陰陽眼封了有兩年半了,到今年暑假,應該就能完全封印住了。今後,她將和普通女孩子一樣,讀書、戀愛、結婚、生活,也不枉她和師兄當年為她做的。
苗妍吃得並不多,她看起來有心事,時不時瞄周銘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