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汝蔓霍然抬頭,見夏芍坐在樹下石凳上,眉眼意味淡然,臉色也淡,不像是開玩笑的。她頓時愣在樹下,有些發懵。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表姐用這種眼神看她,看得她脊背發涼,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她是知道表姐的本事的,她不讓她讀,她鐵定讀不成。原本,她覺得她就是讀不成了,失而復得的時候,她心裡其實是歡喜的。只是,因為一些事,有點不太自在……
“我最後問你一遍,這軍校你是讀還是不讀?”夏芍淡淡問。
“讀!”連想也沒想,張汝蔓便道。
“想仔細了再回答我!”
“讀!”張汝蔓一嗓子扯得老高,不由自主地抬頭挺胸,站得筆直。
“到了軍校,要遇著不公平不如意的待遇呢?”
“讀!”
“有任務選不上你呢?”
“讀!”
“當兵不像你想的那樣,或許一輩子默默無聞,到了年限就得轉業回家呢?”
張汝蔓癟著嘴,回答一聲比一聲高,嗓子都扯啞了。夏芍忽來這麼一句,她頓時愣住。
“怎麼不回答了?”夏芍目光微涼。
“讀!”張汝蔓垂下眼,嗓子啞了,聲音小了。
“我怎麼聽著不堅定了?世上沒有什麼事是容易的,你別以為你從小在軍區大院裡長大,當兵對你來說就比別人容易。別人跟你一樣,在做同一件事。你要是畏懼,索性現在就放棄,做了也成不了,不必浪費時間。”
“我沒浪費時間,我就想讀軍校!我會努力的!”張汝蔓一嗓子吼出來,嘴巴一癟,眼圈已紅。
“努力不出結果呢?到時候怨誰?”
“不怨誰……我就想讀軍校,不管以後怎麼樣,都不後悔……”張汝蔓嘴一癟,抱膝蹲了下來,豆大的眼淚打去地上,多日來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決堤。
夏芍坐在石凳上,見張汝蔓抱膝哭了出來,便淡淡一笑。有些事,勸未必有用,發洩出來才會沒事。這件事若總勸她,她總覺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雖然事實確實如此,若是沒有轉機,她這一生都會因此而改變。但世上很多事,糾結那些委屈並沒有用,別說事情根本就不是最壞的程度,即便是,也得向前看!現在好了,她知道自己心裡的想法,比什麼都好。
張汝蔓發洩情緒的時候,夏芍起身去了趟前院,在夏志元和李娟探頭探腦疑問的目光中,慢悠悠地端了壺茶來,又洗了串葡萄拿去了後頭。
到了石凳前坐好,張汝蔓這才站了起來,擦了把臉,眼神直勾勾盯著桌上的茶和葡萄,夏芍悠閒地剝著,眼也沒抬,“自己動手。”
“嘿嘿。”張汝蔓笑了笑,倒了杯茶,卻沒自己喝,遞到了夏芍跟前,“姐……”
夏芍看了那茶一眼,接了過來,剛要喝,張汝蔓緊急道:“喝了就不準生我的氣了。”
夏芍淡淡抬眼,見十九歲的女孩子笑嘿嘿地討好般看著她,“我錯了……”
“你這性子,到了部隊,有人磨你。”夏芍垂眸掩了眼底的笑意,張汝蔓若當兵,能看出是棵好苗子來,不過,她現在就好比天然的原石,要磨。
“回去跟你爸媽好好再認個錯,他們這段時間沒少擔心你。以後有事要跟家裡人說,不準再一聲不響往外跑了,知道了麼?”夏芍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
“知道了。”張汝蔓趕緊把茶杯接了過來,這才笑嘿嘿地坐下,“其實,我那天確實心情不好,但是不是因為嫌我爸媽煩才跑出去的,我是出去找人算……”
話沒說完,聲音戛然而止。張汝蔓發現說漏了嘴,趕緊笑了笑,去吃葡萄。
夏芍卻眉一挑,不放過她,“找人算賬?”
“沒!沒!我哪敢啊……”
“你不敢?”夏芍一笑,眼神又淡了下來,“你還學會在我面前扯謊了?”
張汝蔓脖子一縮,沒法了,只好承認,“好吧,我找人算賬去了。”
“找誰?”
“秦瀚霖。”張汝蔓一顆葡萄塞進嘴裡,含糊不清。
夏芍卻聽清楚了,頓時一愣。
張汝蔓把葡萄嚥了下去,理直氣壯,“難道不應該找他嗎?他是紀委的人!軍校錄取的事,出了暗箱操作的事,不屬於違紀?不在他的管轄內?我不找他找誰?”
夏芍怔愣著,心裡卻不知道為什麼,咯噔一聲。
張汝蔓卻氣憤了起來,拍了下桌子,“我真搞不懂,姐夫那麼功勳赫赫的將軍,怎麼跟秦瀚霖那小子關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