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又衝出兩個捕快,都是難得一見的披甲帶刀,神色肅狠,盯住行人的目光如同鷹狼,逐個審視。
是抓犯人麼?
留安縣地處邊境,再北上百里,就能踏上北胡的土地,所以在大夏犯下大罪且想要逃去北胡的犯人,不時會出現在留安縣。抓捕犯人的陣勢,劉恆從小見過很多次,但像今天這麼戒備森嚴的場面,頭一次遇見,還是在劉恆七八歲那會兒,抓捕禍害了景京數十家豪門的千金,震驚整個大夏的採花大盜胡飛時。
然而不多時,劉恆的神色也有了些許凝重,十人一隊的兵漢持矛而過,短短時間竟往來了三隊,那肅殺之氣,似乎讓入冬的清晨更寒冷了。
抓捕重犯,也絕對不會動用到軍隊,這是劉恆從未見過的,顯然在這宿醉的夜裡,留安縣這個邊疆小縣,發生了驚天的變故。
往來行人行色匆匆,相互間沒了平日的寒暄,看過去都是諱莫如深的樣子。
“恆哥,恆哥兒!”
有人小聲招呼,正在蹙眉猜測的劉恆循聲望去,頓時樂了,心想不用自己瞎猜了,能回答的人這不就來了。
只見這少年身材高壯,和劉恆同樣的打扮,但米色長袍被繃得很緊,頭扎藍帶子,細眼厚唇,走近前來竟比同齡的劉恆能高出一個頭來,怎麼看怎麼像是強行套了件讀書人衣服的小武夫。
“大嘴!”
他是大嘴祝,劉恆唯一的同窗好友,見到這熟悉的人,讓劉恆眼中的世界變得鮮活和溫暖,宿醉後那些怪夢帶給他的最後一絲疏離感,終於消失。
走到近前,大嘴祝上上下下仔細看了劉恆好幾眼,才長鬆了口氣,“昨夜裡我才聽大伯講起你的事,登時就急了,可大夜裡出不了門,把我急的,生怕你,生怕你……”
講著講著,他囁嚅著住了嘴,小心翼翼地觀望劉恆的神色。
他大伯是衙門裡的牢頭,屬於縣裡訊息靈通的人物,也是大嘴祝各種訊息最大的來源,昨天劉恆家被降旨貶為平民一事,他昨夜裡就知道了。
“生怕我什麼?”聽他話裡真摯的擔憂,劉恆心裡一暖,笑的輕鬆,“生怕我想不開懸樑自盡了?”
見劉恆神色自然,大嘴心裡終於安定,一笑後又鄭重看著劉恆道:“恆哥兒,可不是開玩笑的,夜裡我翻來覆去睡不著,真怕今早就見不著你了。”
他說得動情,劉恆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嘴,這事以後,我算是想明白了,人活一世,甭管遇到什麼事,活下去就還有希望。你放心吧,從今以後,不一樣了。”
“對,對,你就得活,而且活得更好給所有人看!”大嘴激動地握緊拳頭低吼,片刻後又有些好奇地打量劉恆,總覺得這位好友經此一難,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他憨厚笑道:“你這話和我爹的口氣差不多,我爹說了,人沒事就好,天塌的事也總有過去的時候。”
“不然我怎麼是你恆哥呢!”劉恆得意笑道,轉而又問起之前的事,“對了,今天街面上這動靜,又是怎麼回事?”
“這事,這事……”大嘴祝撓頭苦惱,說得吞吞吐吐,“我大伯說八成和你……”
他面色突然一變,猛地扯住劉恆,焦急道:“恆哥兒,你回去吧,這幾天都別來學堂了,我幫你請病假!”
“都快到學堂門口了,你怎麼……”
已經能見到不遠處的學堂大門,匆匆前行的同窗們,劉恆只覺得大嘴祝鬧得莫名其妙,一扯袖子卻沒扯動,再瞪向突然鬧騰的大嘴祝,一轉念頭終於明白他在擔心什麼,不由得沉默。
他們是學堂裡的兩個“異類”,大嘴是因為他的身材和出身,而劉恆則更復雜。
他出身清貴,其實只是空有個祖上蒙蔭得來的“奉恩將軍”的榮職,看似尊貴遠超同窗,但家室早已落魄到清貧度日,使得他上不能和權貴子弟交往,寒門同窗也不願和他有關係,只能被孤立。
二來,劉恆雖然低調,可心性聰穎,從入學起就顯現出了不凡。哪怕他聽從何伯的話故意藏拙,也依舊步步高昇。留安縣最好的半山學堂,他以十一歲過半的年紀,與十三歲左右的師兄們一道快要結業了。
這樣鶴立雞群般的特殊,只能更讓同窗們和他疏離,畢竟誰也不願做別人的陪襯,只有大嘴是個例外。
可興許是因為劉恆的優異讓人嫉妒,所以劉恆平時沉默寡言,但大多數同窗在提起他時,總聽不到幾句好話。
尤其是這關口,他家出了這麼大的事,連家世裡唯一能拿出來提一提的身份,都被聖旨剝掉,更註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