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從那時他就在為自己擔心了嗎?為什麼不能好好說呢?
彆扭啊……真是彆扭。王惟翰心情愈來愈好,用力抱住姚津雲,磨蹭著他肩頸之交那塊溫暖的面板。
“……謝謝老師。”
蹭來蹭去的臉和鼻尖和嘴唇無可避免(也許有點故意)的碰到後頸敏感的部位,姚津雲咬住下唇,縮了縮脖子,在聽見王惟翰那句“謝謝”時,忍不住嘆了口氣,很小聲很小聲的罵了句“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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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為你好。”
活了快要二十年,這句話從父母、親戚、師長甚至朋友口中早就聽過不知多少遍。
這是很方便的話,可以把所有自利的念頭和強加的期望都包裝成無私的奉獻──王惟翰從小就很乖巧很聽話,只有在聽見這句話時,會無法控制地生出反抗的心理。
那個人很聰明,很少說這種話。
但也只是沒說出口而已。
“喂?老師……”王惟翰拿著手機,顧慮到在系辦公室裡吹冷氣吃便當的同學,略為壓低了音量。“對不起,繫上這個禮拜六要辦活動……”
“嗯?那你去呀。”
“我們本來約好要看電影不是嗎?”王惟翰其實也很懊惱。“如果你很想看的話,我就把這邊的事推掉,一次不參加不會怎麼樣。”
自從上次把話說開了之後,王惟翰開始對繫上和社團的活動積極起來,並且發現跟大家一起做事一起玩,其實是很有趣的。
但相對之下,跟姚津雲見面的時間就更少了。
“我沒關係,電影下次再看好了。”
“……真的?”這下換王惟翰後悔起來了。“那個,我真的可以推掉……”
這已經是近兩個月來第三次失約了,王惟翰原本以為姚津雲會生氣,哪知他的口氣一如往常,連半分不悅的感覺都聽不出來。
“就跟你說沒關係了。”
“可是我們上個禮拜也沒見面……”上禮拜六是繫上棒球隊跟別系辦友誼賽,王惟翰跟學長們一起上場,在泥巴里滾了九局,累得連站都站不穩,比賽結束後又收拾了一下場地和球具,等到散場時已經下午兩點了。
“你會想見我?”姚津雲的聲音像是帶著笑。
“當然啊。平常你又要上班……”
“平常也沒關係啊,你隨時都可以過來,我無所謂。”
平常也沒關係,隨時都可以過去,無所謂。
“……。”王惟翰忽然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喉頭,
話機另一頭傳來懷念的鐘聲,姚津雲說聲“上課了,再見”就掛上了電話。王惟翰闔上手機,剛剛那種如鯁在喉的感覺變得更明顯。
他說無所謂。
失約那麼多次,他一次也沒生氣。
不……從更久以前,從那天自己帶著小金魚進了他的門之後,他就沒對自己真正發過什麼脾氣了。
王惟翰走出系館,下午的太陽刺得眼睛很痛。
回想起這一年多以來跟老師交往的情形,愈想愈覺得恐慌──從最初到最近,主動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是自己先單方面喜歡上他的。在開始交往後,也總是自己到他家去找他。連做愛都是自己半耍賴半強迫,才有了那第一次和之後的幾十次。
王惟翰頭暈了起來。
一年前,還穿著高中制服的王惟翰很喜歡橫躺在姚津雲心愛的沙發上,佔住面對電視的位置,讓姚津雲坐到側邊去。
那種無奈的退讓對王惟翰而言也算是一種幸福。
隨著時間流逝,姚津雲臉上那愈來愈沒有防備的笑容,那愈來愈溫柔的語氣,做愛時愈來愈容易聽見的聲音,也都被王惟翰當成自己被愛的證據。
但那真的是被愛嗎?
老師他──只是接受而已,只是沒有拒絕而已。
高三時,姚津雲很嚴厲的盯他的功課;假日兩個人雖然窩在一起,王惟翰卻有一半以上的時間被迫在客廳讀書。
進了大學,則換成盯他的人際關係,強烈要求他參與各種活動、多認識朋友。
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除了做愛,除了擁抱和接吻,他們之間的關係,其實仍然是老師與學生,大人與小孩,飼主與寵物。
不像情人。
黑色胃袋(三十四)
星期五晚上十點半,忽然響起的門鈴聲讓姚津雲嚇了一跳。
一邊擦著還在滴水的頭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