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緣由地,關遊悶聲笑起來,將手指在弦上滑了幾下,突然用力按住琴絃。
於是廳中便安靜下來了。
只此一瞬而已。
前奏既停,後續的各式器樂立刻接續而上,舞者亦起身入曲。
玄洲雅士離了場中,匆匆往大廳側門趕去。
關遊抱著琴,在後面張望,嘴角一撇。
你到底想說什麼?
卻說玄洲雅士出了廳堂,徑直往偏僻處去,在城中七彎八拐,最終追到了景善若。
這時候,後者正立在一條死巷子末端,對著牆壁發呆。
“景夫人。”雅士喚了聲,“隨意走動,不怕迷路麼?”
景善若回首道:“……已然迷路了。”
兩人對視,各懷心思地一笑。
雅士伸手道:“來,隨小生回去罷。”
“嗯。”景善若應了聲,並不讓他牽住自己的手,只撫了撫懷中的小獸,示意雅士領路。
“……請。”
玄洲雅士搖搖扇子,彷佛並未注意她的舉動,轉身引路。
景善若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似是覺著不甚自在,玄洲雅士仰頭望天,道:“豆芽成長得如此迅速,不知有否驚嚇到景夫人呢?”
景善若答說:“驚嚇倒不至於。他個頭長得極快,見識增廣許多,但性子……還似當初的。”
“性子啊?”雅士呵呵笑起來,“那後生,若說是偏僻乖張,偏又坦誠可愛,若說不懂變通,偏又機巧伶俐。特立獨行者易受追捧崇拜,更易受排斥猜忌,只能說,是他不願領悟和光同塵之理。”
“先生不喜?”景善若問。
“若是自己門生,當然希望其與人相處時,首先不吃虧,其次不損人。”玄洲雅士停住腳步,回頭道,“可惜,豆芽是稜角盡出,且頗有賣弄之嫌——屢教不改,屢教不改啊!”
“賣弄?先生說得極是了。”
景善若掩口輕笑。
她小聲道:“若是豆芽得知你我在此說他壞話,不知會怎樣消遣咱們呢?”
“哈哈,景夫人多慮了。”
兩人說笑著,又閒談一會兒玄洲與蓬萊的風土人情,竟然相處融洽起來。
對於玄洲雅士的身份,景善若心中大致有個底,但因顧忌它事,故而並不說破。
雅士自身似乎也有難處,同樣隱而不宣。
景善若隨他往回走著,禁不住開口問:“先生,你說……為何臨淵道君沒有出席豆芽的百晬呢?”從他口中所出的答案,當是最權威的了吧?
“這……”玄洲雅士想了想,道,“或許正如仙伯所言,為人臣子者,表面再是風光,也總有許多不得自主的地方啊。”
“道君是誰人臣子?”景善若問。
“元華大帝。”玄洲雅士立刻回答說,“道君如今是在崑崙外界第二層,而崑崙下三層地界,皆是歸元華大帝所轄。”
景善若點點頭。
雅士道:“那臨淵道君,本是上古時候的大神,如今不但以人身登仙,更是功力大跌,連崑崙第三層都上不去……被一名後生晚輩管轄,既是無可奈何,也是理所當然啊!”
“唉。”景善若嘆了聲。
“景夫人不必為其感慨。身受功名利祿束縛,縱使登仙界,亦同在人間一般,碌碌終日,不得清閒。”玄洲雅士說著,將羽扇往身前撥了撥,彷佛藉此散去塵煙。
景善若聽他這樣議論越百川,心中難過,雖然懷疑雅士身份,卻仍是忍不住出言道:“人各有志,何可思量?我等覺著其中多番辛苦,誰知在道君心內,又是怎樣一般想法?”
玄洲雅士並不言語。
景善若繼續道:“況且,據我所見,道君身側有仙姑追隨,又得良友相伴,威名遠揚,一呼百應,何來不快活?”
玄洲雅士突然轉身,面對著景善若。
他神色嚴肅,開口詢問道:“你當真如此以為?”
景善若並不畏懼他,抬頭正視其雙眼,道:“道君所為,在我眼中,便是如此。難道先生看法並不相同?”
雅士緊閉雙唇。
景善若道:“若有異議,願聞其詳。”
玄洲雅士幾次欲開口,卻又立刻忍住,並不言語。
景善若有所期盼地望著他,她希望他分辯一番,哪怕只是說個“不”字,她也是會歡喜一宿的。
可是對方終究沒有繼續這一話題,只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