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錐往指尖一刺,滴了血讓小柳送去,而後又將血滴進已載了沈泰之血的碗中。
沈夫人顧不得疼痛,忙起身上前,一干女眷也不管儀態,全都圍了上來。
兩滴血紅在水裡迅速地融成一團,擴散開來。
沈寧欲哭無淚。
這廂沈夫人已止不住了淚水,死死抱著沈寧大哭起來,“我苦命的兒……”
沈寧竟不知沈夫人有這麼大的力氣,但她知道這是一個尋回愛女的母親的力量,此時此刻她只有回抱住她,代替那個無緣的女兒給她一絲心靈撫慰。
“恭喜大姐……”
“賀喜二奶奶……”
周遭全是沈泰偏房和家中親戚,一見結果,各自心思迥異地道起喜來。
沈夫人多年心魔終於散去,竟是大悲大喜哭得煞不住了,沈湄在旁不停地勸慰,“母親切莫哭壞了身子,如今姐姐認祖歸宗,這是天大的好事,母親當開懷才是。”
沈夫人聞言,抽抽噎噎地止住淚水,“你說的很對。”
恰逢聽聞旁邊屋子傳來開懷笑聲與連聲恭賀,沈夫人又哭又笑,拿了帕子抹了眼淚,拉著沈寧道:“你爹爹也是大喜了。”
沈寧心中五味雜瓶。她本意與這世界保持距離,可為何陰差相錯越發糾纏不清?這顯赫“爹孃”,她真的得認下來麼?倘若告訴他們實情又是怎生一番模樣?並且現在怕是告訴他們真相他們也不會相信了罷?
並且,這認親之後怕是還有更大的麻煩等著她。思及那主導一切的男人,她的眉頭皺得更深。
“姐姐緣何眉頭緊鎖似有不悅?”沈湄在旁不解。
沈夫人一直認為沈寧心裡有怨,她一聽連忙緊抓沈寧道:“乖兒,過去的便讓它過去,莫再怨娘,娘往後定讓你歡歡喜喜地,可好?”那話裡帶著一絲乞求。
“我……沒怨過您。”
“那你至今還不肯喚娘一聲麼?”
沈寧張了張口,卻始終不能叫出口。
沈夫人泫然若泣,沈泰偏房張姨娘勸道:“奶奶莫要心急,大小姐流落在外多年,自是一時不能改口,待明兒敬茶認宗,大小姐定堂堂地喚您一聲。”
這時沈夫人的妯娌們知曉結果,都從各院過來給她道喜,沈夫人一時拋開其他,拉了沈寧一一見過。
好不容易脫身回了李府,沈寧鬱氣滿積,讓洪管家找了個會拳腳的丫頭,二人武室相搏。直至體力不敵,才笑笑讓人離開。
她獨自一人站在靜謐的武室之中,弓著身子任由兩手隨意擺動,喘著氣望著汗水滴落地面,眼中逐漸冷清。
隔日沈泰將尋回嫡女之事上稟朝廷,眾官吃驚,皇帝神情莫測。
王太妃與敬親王分別得知此事,心思各異。他們都知皇帝召過沈年“敘舊”一事,究竟是何目的也無從得知,然而沈家此舉卻不似遵從聖諭之舉,這四品誥命的貞節寡婦是沈府嫡長孫女,身份更為尊貴,也愈發名揚天下,皇帝無法暗中動作,更無法明要此女。
王太妃對此極為滿意,召了沈府家有誥命在身的女眷,吩咐說這是天大的好事,定要好好操辦。她目前也顧不得細想沈寧突如其來的鴻福,一心想著她只不能進宮來便好。
皇后早有耳聞,對此不怎吃驚,只揣測著天家心思。她發現這幾日關有為又復了原職,並不時往司天臺跑,究竟又是為何?
雖然沈府眾人對此事諱莫如深,朝臣卻也認為沈府此舉適時阻了陛下心思,對其深明大義很是讚揚。
下午,兩道聖旨分別下至沈府與李府,竟是御筆親擇吉日令沈寧認祖歸宗,入沈氏族譜。
聖旨一下,眾人皆認為聖上綺念已去,放下心中大石。
沈寧請求面聖,上駁之。再請,復不準。
雲州女鬚眉、四品誥命貞節寡婦雁夫人竟為沈府千金,真真正正的高門貴女,奇事再添一樁,一時又成茶館酒肆裡的說書先生最被捧場的段子。漸漸愈說愈發玄乎,幼時被棄山澗三日不食不死,雲州一戰土地神庇佑躲過大難、菩薩入夢引沈母認女……種種說法,層出不窮,□□迭起。
當事人整日被沈府所擾,一概不知。
小年將至,朝中也開始染上節日喜慶之時,大事卻接二連三呈稟殿前。
通州顧長卿奏告通州知州閻良貪贓枉法,搜刮民脂民膏中飽私囊,以至生靈塗炭,百姓遭殃。
朝野震驚,這才知曉原來本是發配通州的顧長卿竟是皇帝佯怒密旨派去調查的親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