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發地多,他竟偶爾也產生了動搖,認為沈寧不似這世間之人。他思緒騰飛,不知怎地突然憶起當初因沈寧而怒火中燒殺死的書生,記得萬福似是後來他向稟了些什麼……“那年冬日,還未進宮的睿妃有意接近的落魄書生以何營生?”
虧得萬福還記得這點小事,他徐徐稟道:“那畫師是以賣畫為生的,奴才記得,他家中有許多氏族圖騰的字畫與典籍,他的小書僮說他意欲蒐集景朝氏騰奉於陛下。”
東聿衡一驚,又是氏騰?
萬福也覺著奇怪,他猶豫地道:“睿妃娘娘似是對氏騰極為關心?”
皇帝沉吟片刻,與其說她注意氏騰,倒不如說怕是那時她自個兒也不知在找什麼。莫非是在六公主洗三之時看見了豐家氏騰,因此逃離後才去了峑州?
氏騰,福禍獸,沈寧……東聿衡的眉頭越皺越緊,黑玉福禍獸……她究竟要之何用!
愈想心頭愈不安穩,他只覺不將她放在眼皮底下,她時時刻刻便會消失不見似的。他重重一咳,“睿妃既牽動軍心,此時懲治她也是不妥,還是去把她叫回來罷。”
“是。”萬福不驚不訝地領命。
面無表情的沈寧被帶到大帳,盯著東聿衡不跪不禮,低頭看書的皇帝眼皮也不抬,只讓奴婢服侍她更衣。
沈寧從來不料他竟然會朝令夕改……混亂的思緒在腦中亂撞,她猛地搖了搖頭,不願再去多想。
等沈寧默默地進了屏風後,皇帝出去了。不消片刻,瀲豔又道吹簫者在門外候著。
沈寧搖了搖頭,復而又點了點頭。
待外頭進了人來,瀲豔便領著人退下了。
與以往一樣,那人並不多話,似是隻知吹簫。沈寧聽著簫曲輕柔,心中卻愈發煩悶。忽而發現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她皺了皺眉,直覺古怪,腦中莫名劃過一道荒唐念想。
不可能……沈寧拒絕相信,她倏地站起來,上前走了兩步。
燭火在屏風倒出她的影子,簫聲驟停,沈寧剛踏出屏風,只見一個衣角消失在帳篷門後。
沈寧扶著畫屏木框,心中一緊。
第七十九章
“不要驚慌,不過區區細作,朕不過一時疏忽,才讓他傷及皮肉。”東聿衡對瀲豔說著話,雙眼卻盯著沈寧,“照朕的話做。”
瀲豔連忙領命而去,慌張中連讓她幫沈寧戴頭紗的事兒也忘了。皇帝眼裡閃過一絲微惱,自個兒伸了長臂拿了帽上不輕不重罩住一旁嬌顏。沈寧不語不動,只當自己不存在。
馬車內一時寂靜。
曾經連他少吃了一頓也要假扮太監送膳食過去,如今他遇刺也是不理不睬了麼?皇帝苦澀地勾了勾唇。
“……大皇子說你識得那裝作景俘被救回來的細作。”
隔著細紗的沈寧臉色微變,頓時想到了一個人,“……曹榮?”
暗殺廣德帝正是曹榮。那夜他因受罰被吊在角落,豐寶嵐等救沈寧時以為曹榮也是被虜來凌虐的景人,便一同帶回了營中。之後沈寧送回白州休養,東明奕閉門不出,曹榮竟悄悄地呆在駐軍裡頭潛伏下來。今日假裝執鞭小兵上前意欲刺殺皇帝,卻被身旁皇長子眼尖發現異樣,大喊一聲“父皇小心!”警惕東聿衡,曹榮刺向心肺的利刃被東聿衡千鈞一髮閃過,但他今日穿著行軍用的鐵索甲,右胸被利刃狠狠劃過。
東聿衡意欲活捉於他,曹榮卻見事情敗露,立刻咬破嘴中□□自盡而亡。
這一世人所不齒的叛徒奸細死在了他恨極的草原之上。
可任誰也不知道,曹榮在千方百計告訴了努兒瓴廣德帝親征的訊息後,努兒瓴派人暗中傳話於他,要他在景軍將抵克蒙之時在吃水中下毒。他得知訊息後卻是極為痛苦。他認努兒瓴為身軀至高無上的主人,可以如狗一般卑微地舔他的腳趾,但沈寧質問的話語一直揮之不去,他清楚地記得父母慘死的情狀,也記得克蒙人猙獰的笑臉,他怎能為了敵國殘害同族同胞!身體的痛楚快感與精神痛苦的選擇讓他有如油鍋煎熬,最終他私自選擇了刺殺廣德帝來成全自己對於主人努兒瓴的忠誠,同時也以這種方式來了結他不堪的生命。
“曹榮?”絕佳的記性讓東聿衡憶起他就是曾在雲州救走努兒瓴又害得沈寧被偷襲的細作,一時濃眉緊皺,“該死的下作東西!怎地又是他?”
沈寧複雜地低頭暗歎一聲。
太醫先在車下磕頭請安,誠惶誠恐地上了車。他細細診過脈,說龍體幸而沒有中毒,只是右胸傷口頗深。太醫恭請他靜養幾日,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