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氣才把這幾個字逼出口?仔細些許甚至能聽聞到嗓音裡略微的顫抖,雖然被他用遲疑的語調和謙柔的態度巧妙地掩飾住,但,連他自己都騙不過,他很懷疑能否在她耳中隱瞞得了……
他的怯意。
回應他的是緊蹙起的眉頭。
“我沒有義務聽你提問,更沒有意願回答你的問題。”苗憶琦說得很急,好似生怕稍慢一點他的問題就會脫口而出,招來鋪天蓋地滿處飛的問號砸暈她一樣。“任何問題!”想了想,又用更堅決的語氣強調一番。
他烏黑如墨、因映著白熾燈光而顯得格外明亮的眸子閃過一絲抑鬱。
握住她腕臂的手指卻不曾放鬆力道。“我知道。但是……”他溫和地懇求,“拜託,只要一個問題就好。”
關鍵是她連一個問題都不想聽、不像回答!
更何況,她管他只有一個還是有無數個,她統統不關心。她現在就知道即使已可以壓低聲音,詭異的對峙氣氛仍使他們兩個人所在沒有任何遮擋物的書屋中央,快成為整個店面裡眾人矚目的焦點了。
而她很不喜歡被人行注目禮。
“唉,等我找到倪柔再說好不好?”她更小聲地說。
因為被人看著注視著,已經忙迭不及。無暇顧及秀顏上武裝出的厭惡,僅剩下滿臉慌亂無措的乞求,教人看了心升憐惜,不自覺便應了她的一切請求。
好不容易找出來的勇氣再一次泯滅殆盡。他不明白,想問一句“為什麼”怎會那麼難?
偏偏他就是拒絕不了她的要求,尤其是,在這般不設防的神情下訴述的願。
對自身給予她的下意識的縱容感到無奈地嘆氣,指尖漸漸鬆開了被擒住的臂膀。深邃的黑瞳靜靜地注視著,她一得到自由便迅速逃離的背影,專著地目送著,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
皓眸蒙上了一層灰。
望著她離去的拐角,在原地茫然站了半晌,才想到他應該跟過去。
“怎麼了?”
正置身於無邊書海中欲遊個盡興的倪柔猛地一抬頭,發現明明在另一邊店面的苗憶琦不知何時竟站到她旁邊,再側頭看過去,見唐若陽遠遠地也在往這裡走,忍不住小聲問。
嘴上是在問啦,心裡其實明白得很:鐵定是這兩次見面時她對唐若陽說的那些話點醒他了。換句話說,她想,大概是他去找苗憶琦“追根究底”,才會搞出現在這種狀況。
不動聲色將苗憶琦的表情覷在眼底,再轉眼去瞧了瞧越來越近的唐若陽盡是挫敗的神態,她幾乎能猜到他倆說話的結果,不由得嘆息。
她合上手中的書。“旁邊不是有家據說提供絕對純正日式料理的居酒屋?”見苗憶琦點點頭。“最近一直想吃日本料理,一起去吃午餐吧。”
說罷,倪柔抱起她挑中的一疊書往收銀臺走過去。
苗憶琦愣愣的瞪著倪柔結帳——
一起去吃午餐?
和誰?
她、她,還有……唐若陽?
請問她可以拒絕嗎?
在進入居酒屋之前,苗憶琦真哭喪著一張臉偷偷問過倪柔,但被她以“下午還有其它事,用過午餐就得趕回去”,“難得來A區一趟,不至於連飯都不一起吃一個,這麼不夠朋友”之類的理由淡淡否決了。
所以她才必須出現在居酒屋的小木椅上,如坐針氈,就怕掃了“朋友”的興。至於有多不甘願,就甭提了。
“今天多虧有你幫忙,不然我得對那滿書櫃的書頭疼一陣子了。謝謝!”
在小菜登桌、正餐準備中的空檔口,倪柔無視哀怨不已看向一旁裝作人不在這裡的某人和視線不時飄向某人的另一人的心不在焉,徑自開了頭,意欲和誰閒聊一段。
“不客氣。”
即使再心不於此,良好的教養也不允許唐若陽隨意忽略別人起的話頭。他溫和而客套地應著,不卑不亢。
“我也是無意間聽桑克啟說起你似乎有自修過一些原子工程方面的課題,所以才想碰運氣找你幫忙試試的。你以後打算學這方面專業嗎?”
“嗯……只是興趣而已。”
意思就是填志願選專業不會考慮這一項,瞭解!
“那,你準備讀什麼專業?”請容許她好奇一下。
“應該……是會學醫科吧……”
“M大的?”
“這個……還沒決定。”
聞言倪柔挑高眉:怎麼接連著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