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東西你也敢隨便亂吃?小心沒毒死你!”晏之原唇角一挑。
鬱竹冷道:“我又沒做甚麼壞事,幹麼怕別人來害我?”
晏之原一臉譏誚,“你不去害人家,可保不準別人不來害你!傻瓜!”
說話間,那農婦端著托盤走進來。
這回,晏之原邊斯斯文文吃粥,邊和農婦拉起了家常。
原來此地便是奔牛村,村落也不大,統共幾百來號人。這家主人姓黃,農婦本姓張,身邊有一子一女,兒子今年一十九歲,明年就要娶媳婦了,現下他和他爹正在地裡幹活;女兒今年一十五歲,也已聘定了人家,年秋就要過門了;如今正是太平年間,捐稅亦不算繁重,家裡又有壯勞力,因此這日子也還挺過得去。
晏之原笑眯眯道:“大嬸明年先抱外孫,後年再抱孫子,大嬸真是好福氣。”
那張氏聽得眉開眼笑。
兩人一來一去,居然談得極是投機。晏之原甚至主動提出,回城後定要扯上一大段時興的緞面送給黃家小姐作嫁妝。張氏嘴上不說甚麼,但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線,招待兩人也越發殷勤。
最後,張氏便道等丈夫和兒子回家後,就叫他們想辦法去弄輛馬車,也好趕在天黑前送兩位少爺回去。
屋中一直是那兩人聊得不亦樂乎,鬱竹靜坐一旁,也插不上嘴,便一直默默琢磨著回城的事;忽聽張氏說這話,她嚇了一跳,禁不住瞧了晏之原一眼,嚇!後者正偷偷朝她扮鬼臉呢。
這人雖然品行不檢,但有時也不得不讓人心生佩服之心啊!
吃罷粥,收拾了碗筷,張氏拿著針線活坐著陪兩人山南海北地聊天。張氏已是年老婦人,對著兩個十七、八的半大小夥,也算不得有男女之忌了;那晏之原長了張男女老幼通殺的俊俏臉蛋,此刻又是舌燦蓮花,把張氏逗得哈哈笑,嘴巴也似開了閘嘩嘩地倒話不止。
“嗯,錯不了,我們奔牛村的西邊確實有座硝石礦,礦子倒不大,知道的人也不多。”
“……也僱了七八十號人呢,都是咱奔牛村的人;工錢可高,每月足兩吊銅錢!”
“河對面的壽南、惠興都去了,就孩子他爹說那不是咱莊稼人乾的正經活兒,自己不去,也不讓咱們家阿大去。”
鬱竹的心突地一跳,瞥一眼晏之原,只見他神色淡淡,唇角扯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彷彿只是隨便聽聽;但是,她還是捕捉到了那眼中一瞬即逝的刺芒。
鬱竹不知道硝石礦是甚麼,也不明白晏之原為何主動提及,但是,看到他那甜膩得過分的笑容,她忽然隱隱想到,這位皇子的出行,絕不會是風和日麗出城散步那樣簡單。
卻不知道他除了美人醇酒外,怎又關心起其他來?
燦金的陽光逐漸灑落西窗。張氏起身笑說要去廚房給丈夫和兒子準備晚飯,請二人隨便坐。二人客氣了幾句,張氏自去。
鬱竹忽然看見晏之原衝她嘻嘻一笑,她立刻覺得頭皮發麻。
“我去外面看看有沒有追兵!”鬱竹說著,也走了出去。
小小的院落,地上掃得乾乾淨淨,甚至有大笤帚劃過的絲絲痕跡。牆根處有隻雞籠,籠外三、四隻母雞正“咕咕”地踱步。低矮的土坯牆外,一輪火紅的夕陽掛在樹梢。
自己出來大半天,若不能及早趕回,師傅定然憂心,回府後也無法交代;唉――不知師傅有沒有給那些人發覺?現在是否安全?
自己是個姑娘家,再怎樣也沒有夜不歸宿的道理――
她皺眉想著心事,揹著手在院中亂轉,忽地聽到近處傳來一聲嘆氣。
她一怔,遊目四顧。前頭一間小屋窗戶半開,隱隱露出一角灶臺,低低的話語正從裡面傳出。
“唉――都是娘不好,怎麼把兩個城裡逃出的殺人犯領回了家,唉――這可怎麼辦?”
鬱竹猛地一驚,止住了原本後退的腳步,立在原地凝神細聽。
“我聽福嬸說,這二人在城裡犯了人命案子,被關在了大牢裡,卻不知怎的給逃出了城,所以縣衙才派出這麼多捕快老爺來捉人。現下他們都在村頭板橋上聚著呢,說是要到處搜查,還說咱們若是看見,一定要馬上告訴他們。”這是個女孩兒的聲音,裡面透出十足的驚惶。
“秀丫――”張氏的聲音遠比女孩沉穩,“咱兩個婦道人家,也對付不了他們兩個大男人;這樣,你趕緊去村頭告訴捕快老爺來咱們家,我――”
鬱竹不等聽完餘話,悄悄拔腿往堂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