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周逸軒五點起床,五點半就出了門,那時候大部分傭人都沒起來。這裡他不常來,傭人們也都不知道他的作息,只有門房曉得他出去了。
“你居然那麼早。”白心悅難以置信
“我可沒有時間拿來浪費。”
周逸軒不以為意,轉身繞開白心悅進了臥室。待他換好衣服出來,白心悅仍然站在門外。
“你沒有別的事可做?”
白心悅也很為難“別人都各司其職,我去便是搶了人家的飯碗。”
周逸軒見她這樣說,恍悟道“那你便隨我出門吧。”
白心悅昨天那套衣服領口染了血汙,今天穿的是借來的傭人裝。好在她氣質好,穿傭人裝也不顯一點寒磣樣。
原來周逸軒今天一天的行程俱都是應酬,他這樣的人物來了蘇州城,城內名門望族,政府要員,誰不爭相宴請他。
果然,在蘇州不可一世的王家也把周逸軒奉為座上賓。
白心悅穿著這一身用人裝扮跟在周逸軒身後踏進王府便很是尷尬。要說這王家,怎麼也是她未來的表姐夫家。要是被舅媽知道她這樣穿著跑到表姐未來的夫家來了,不定怎麼在心底厭惡氣惱她。
白心悅只低著頭,屏息靜氣亦步亦趨的跟著周逸軒,心內不停祈禱,千萬不要有人認出她。
可天從來不愛從人願。
白心悅未來的表姐夫赫然在迎接周逸軒的隊伍裡,當然還有王老爺、王夫人,和王家的嫡長子等。
周逸軒也察覺出主人家的目光不時的飄向他身後那丫頭,他內心十分詫異,便直接問了出來“是不是我這丫頭特別招人喜歡?!”
王老爺聞言尷尬一笑,“大帥的丫頭,自然討人喜歡。而且她長得和我們一個親家的小姐很是像,所以大家就多看了兩眼,大帥切莫見怪。”
原來如此,周逸軒明白過來,轉頭看了一眼白心悅。白心悅正低著頭,手攥成拳,目不斜視的望著自己的腳尖。
周逸軒解釋道“許是認錯了,這丫頭是我從廈門家裡裡帶過來的。”
“那自然那自然,那親家小姐平日裡也不愛出門,自然不會跟周帥有交集。”
晚上回到公館裡,周逸軒才想起來問“你叫什麼?”
“白心悅。”
白這個姓並不多見,周逸軒不知為什麼,忽然想起來許多年前的一件往事。那是他第一次去上海,軍部因他勝了一場仗,特在上海為他開表彰大會。他的車在路上撞了一個上海小姑娘。那時候他才領會什麼叫上海女人的潑辣,雖然那還只是個孩子。那孩子也姓白,年紀小小,明明說一口吳儂暖語,卻滿嘴大義凌然,還有那一首叫大人都汗顏的漂亮行楷,倒叫人別有記憶。
“你字寫的怎麼樣?”周逸軒突然就問。
白心悅心中驚疑,小心回答他“還行。”
“那好,我這裡正好有一封書信,便你代我回吧。”
書信內容純然是公務,卻並不涉及軍事機密,白心悅在周逸軒的授意下將信寫完,交給他過目。
那真是一手龍飛鳳舞的好字,清遒有力,令看的人讚歎不已。
周逸軒看著字,衷心誇讚“你的字很有長進。”
白心悅一臉茫然。
周逸軒卻沒有解釋。
“你是本地人?”
白心悅不明白周逸軒怎麼現在才突然想起來調查自己來歷。
“不是,阿拉上海寧。”白心悅是低低的用家鄉話回答的,有幾分像夜鶯在歌唱。
周逸軒認得這個聲音,記憶裡那清脆的上海口音與現在如出一轍。
他不再說話,揮退了白心悅。
第二日,他卻交代副官去把白心悅的身家情況調查了個徹底。
周逸軒想要調查誰,那只是動一動腳趾頭的事情。
片刻工夫,副官向他彙報完自己的調查報告,卻不解周逸軒為何皺眉。
“鈞座,有哪裡不對?”
周逸軒點評道“這丫頭委實有些可憐。”
副官聽了他的點評,險些傻眼。
他隨在周逸軒身邊多年,太瞭解周逸軒是什麼人。戰場廝殺,從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些個血肉橫飛、屍橫遍野周逸軒慣常都是眼也不眨,現下里卻居然覺得這個女人“委實可憐”。
副官在想,這個女人到底是哪裡可憐?卻沒有想明白。
………【第四章(2)】………
白心悅確實不能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