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敏無聲的一笑,顧宗言不愧是他的好弟弟,打蛇打七寸,說話也是一針見血。
是啊,程宗敏自己都忘了,已經有多久沒有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一個人。不是他不想去相信,而是他不敢。對於他來說,這簡單的兩個字背後,隱藏的是無可估計的風險。所以他寧可孤獨多疑,也不願意給人任何的可乘之機。
“不管怎麼樣,葉雨琪這個女人是我認定的人,無論在公在私,我都不希望遭到你的反對。”沒聽到程宗敏的回答,顧宗言繼續說了下去,“可以嗎……大哥。”
這一句大哥,隱含著顧宗言無數的情緒。
程家對他們兄弟倆的教育,從小就非常硬核,一般人的童年歡樂對他們來說都是奢侈。
他們的父親經常教導他們,男子漢流血不流淚,連情緒的表露都是被抑制的。在程宗敏成年的生日禮上,程老爺子送了他一幅題字作為生日禮物。
內容是:“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程宗敏不止一次聽到父親對他們說,“沒有念想,才能沒有弱點。人一旦有了牽掛,就不再無所畏懼。”
每次父親說完,他和宗言都是異口同聲的回答,“我明白了,父親。”
但是往往程老爺子一轉頭,他弟弟就跑到花園裡玩耍去了。
有一次,他終於忍不住跟著他弟弟到花園,卻見宗言正在投餵一隻渾身雪白的小貓,小貓吃的很專注,他弟弟也看得很認真,甚至沒發現自己的靠近。
他站了好一會兒,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顧宗言才驚醒過來,他眼裡閃過一絲惶,連忙說,“大哥……”
原來還沒有等他說完,程宗敏就把手放在他的肩膀,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這個秘密我是不會說出去的。”
程宗敏有點輕微的潔癖,他其實不太喜歡小動物,尤其是毛茸茸的那種,所以,他其實不理解他弟弟對小白貓的喜愛。這種行為在老爺子口中,就是“玩物喪志”,或者是“同情心氾濫”,一旦被發現,可是要被罰的。他想不通為什麼弟弟要冒著被罰的危險,也要跟這種小動物接觸。
可是,雖然如此,他還是一直替顧宗言隱瞞著。直到後來被老爺子發現了,兩個人都被罰在房間裡禁足。
老爺子沒有怎麼說顧宗言,卻把他狠狠的罵了一頓。事後,他弟弟來跟他道歉,他卻淡淡一笑,揮一揮手,讓顧宗言把這件事情揭過。
他從來就沒有後悔,就因為這一聲“大哥。”
……
兩人隔著電話,彼此都沉默了好一會兒。顧宗言知道此刻程宗敏在想什麼,因為他自己也一樣。
“這件事就算是我又任性了一回,”顧宗言吸了一口氣,“你就當再幫我一次,可以嗎?”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她,是嗎?”雖然是個問句,但是他的語氣聽起來卻更像是一個結論,“當年你也很喜歡那隻小白貓,可是結果呢?”
程宗敏的聲音淡淡的,“你那麼愛惜它,那麼掛念它,就連自己被罰禁足的時候都還在擔心它有沒有飯吃,有沒有受到風吹雨打。”
“但是,那隻貓用了什麼回報你?毫不留情的一爪子!宗言,很多時候,你以為自己已經付出足夠多,可是對方還不一定會領你的情,對你付出真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顧宗言沒有猶豫的回答,“可是我不在乎,所有的付出都是我自願的,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會用自己的付出,來換取什麼樣的回報。因為對我來說感情不是天平兩端的砝碼,更不是資本的投入和收益,並不可以精確地計量。”
“宗言,你變了。”程宗敏感嘆道,“你不再是以前那個理智謹慎的職業經理人……你有了弱點。”
顧宗言卻不為所動,“你錯了,我沒有變。我只是開始覺得,老爺子的觀念,其實並不那麼正確。商場是商場,人生是人生,爭鬥和計算永遠不是人生的全部。”
聽到這裡,程宗敏卻輕輕的笑了,“你的話沒錯,但是那也只是對普通人而言。可是你我生在程家,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我們的人生,就註定不能停止爭鬥,我們根本沒有選擇。”
顧宗言暗自搖頭,“從前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現在……我想嘗試做別的選擇,如果沒有這個選項,那我就自己創造一個。”
程宗敏眉頭緊皺,他完全不敢相信,剛才自己聽到了什麼,他眼中浮現了幾分錯愕,幾分茫然,到最後凝聚成了一種不明的情緒。
“所以我今天說的話,你是不會聽進去一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