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彈得很好,好到讓所有人都讚賞,那老頭子就會停止花天酒地,回來跟我們一起吃飯,不,哪怕是多看我們一眼……可是,他會嗎?我們在他眼中有過一絲存在感嗎?”
他母親趕緊拉著他的袖子,“別這麼說,你父親今晚就會回來吃飯,你要好好的練習,一會兒吃飯的時候表演給他看,讓他高興高興,知道了嗎?”母親說著,略略蒼白的臉上竟然有了幾分溫柔的笑意。
母親的話帶著一點安撫和高興的意味,但是林曉晨卻一點都溫暖不起來。
他後退一步,冷笑一聲,“原來我練得這麼辛苦,全部的意義就在於取悅那個老頭子嗎?”
“彈給他聽?他聽得懂嗎?難道這不是對牛彈琴嗎?!”
他母親趕緊把他抱在懷裡說,“小聲點,家裡還有人在,讓你哥哥姐姐聽到就不好。”
林曉晨更加不屑了,母親口中的哥哥姐姐正是林曉禮和林曉玉。兩個除了老頭子以外他最討厭的人。
“他們聽到就聽到吧,有什麼了不起的,憑什麼總在我們面前做出優越的樣子,他們憑什麼認為自己高人一等?”
這句話語氣冰冷,卻帶著一點少年人賭氣的味道。
母親這個時候就會摸著他的頭髮說,“曉晨,這就是命啊,這就是你的命。你既然在這個家出生,他們就註定是你一輩子的兄姐。我們一家人要以和為貴,無論他們說什麼你都不能反駁,別弄得大家都不開心,知道了嗎?”
林曉晨不是第一次聽母親說這樣的話,他並不同意母親的想法,但是也沒有說話。就算眼眶通紅,他還是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他斷斷續續地練了將近十年的鋼琴,老頭子喝醉酒就會聽他在飯局上談一曲,然後說,“來,去考個級,說出來才不丟人。你說是不是啊,佩茹。”
佩茹是林曉晨母親的名字,這個家裡,只有老頭子會這樣喊他母親。
母親愣了一下,露出一絲清淡的笑容說,“是的,你說的對,是應該去考個級了。“
他家老頭子說什麼,他母親都不會反對的。
林曉晨不由自主在心裡冷笑一聲。平時他母親督促他練琴的時候,總是告訴他說,“樂器的練習,最重要的是配合你的心性和感情,你要努力用它去表達你,而不是為了炫技和考級。”
但是現在,母親卻無條件的附和老頭子說的話,哪怕這話說出來都違背了自己的初心。
林曉晨雙手突然一頓,原本流暢快速的鋼琴曲戛然而止,熱鬧的飯局瞬間安靜了幾秒。
在眾人的側目之下,林曉晨冷冷一笑,臨時改了曲子,彈起了《兩隻老虎》。
飯局上的人表情一滯,繼而哈哈大笑起來,紛紛地說,“林先生,林二公子可真有趣啊。”
他家老頭子愣了一下,上了頭的酒頓時都消失了,他再怎麼不懂音樂,也知道他的兒子在彈什麼曲子。
老頭子悶了一口酒,站起來說,“換一首。”
林曉晨沒抗拒,笑著答應了一聲,又彈了一首……《小星星》。
客人們笑得更加歡樂了,歡樂程度和老頭子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自從那天之後,每當家裡舉行什麼派對或飯局,林老爺子就讓保姆看住林曉晨,更是下了命令不許他踏出自己的房間一步。
不過,林曉晨還是經常能聽到,樓下傳來叮叮咚咚的鋼琴聲。
也許是繼承了他母親的音樂天賦,林曉晨對音樂其實非常敏感。他經常聽鋼琴曲的節奏和樂感,就知道彈琴的人是誰。
他大哥林曉禮只會彈個皮毛,那經常會出來表演的就只剩下林曉玉了。
每次林曉玉彈完一曲,大廳裡就會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
林曉晨卻嗤之以鼻,說實話,這種水平,還不如他七八歲的時候。
於是,在又一次飯局上,林老爺子就直接讚揚了林曉玉。
然後還在家宴上,說她的彈奏受到了多少個行家的表揚。說完林曉玉又轉頭順道罵了一通林曉晨,“你看看你這個逆子,連個十級都還沒考下來,還不向你姐姐學習學習。”
林曉晨吃了一口飯,覺得寡淡無味,又漫不經心地抬頭看了一眼。映入眼簾的,先是林老爺子的恨鐵不成鋼的神情,然後是林曉禮和林曉玉得意和鄙視的眼神,最後……是他母親佩茹的傷心和沮喪。
林老爺子和他的哥哥姐姐想什麼他並不在意,真正能令他在意的,是他母親的失落。
林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