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敏後來才明白,有些路,一旦選擇了就不能回頭。有些人,一旦作別就無法再見。
他當時只是以為,就算分別了,他們也不過是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軌跡而已。他繼續完成學業,然後回到家裡繼承家業,而她則繼續追求自己的天高海闊,挖掘她心心念唸的真相。
時光不停的流逝,他曾經躁動熱烈不顧一切的心,也漸漸的變得冰冷。他在想,這樣也好,也許當時間足夠長的時候,他就會遺忘這一切。
然而那一天,父親的一巴掌打醒了他全部的幻想和平靜。
“爸……”
“怎麼,平時千呼萬喚都不理睬,今天終於肯回來見我了?”
“我……”
然而,還沒等他再次開口說話,程老爺子的耳光又已經落到他的臉上。
疼痛在他的臉上慢慢地開始灼燒起來,他卻連生氣的情緒都欠奉,只是冷漠的看著他的父親,“不知道,您的這一巴掌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程老爺子重重的冷哼了一聲,把一沓照片扔到他臉上。
照片劃過他的臉,紛紛飄散在地。他感到臉上有些尖銳的疼痛,應該是被照片的四角劃傷。
但這種疼痛對他來說可以忽略不計,他低頭看見照片上的人影,瞳孔瞬間放大。
他面無表情的拾起其中一張,輕輕擦掉上面的灰塵。照片的背景是某處林蔭道,照片中兩人相互依偎著坐在長凳上,女孩子似乎在說些什麼,臉上流光溢彩。男生的表情看似波瀾不驚,但嘴邊的一抹笑容卻讓人無法忽視。
正是他和姚伊人。
他像著魔一樣看著那張照片,名為思念的情緒瘋狂湧出,他的眼神有一瞬的空洞,甚至忘了自己的父親還在旁邊。
程老爺子對他的神情盡數收在眼底,並且更加憤怒,“我跟你說過什麼,不要去招惹一些三教九流,來路不明的人,尤其是女人!這個圈子裡,栽在女人手裡的人還少嗎?”
“你是誰?你是程家的長子!你的一舉一動不止關乎於自己的前途,更關乎程家的未來!”
手指輕輕地撫摸照片上她的臉,她好一會兒才抬頭說,“對不起,爸,我想,我們對於三教九流和來路不明這兩個詞語的理解,有點不同。”
“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並非來路不明,更非三教九流,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我也不過是個正常的男人,我和她不過是像正常男女一樣交往,這有什麼問題嗎?”
“普通的女人?”程老爺子怒極反笑,“你知道那個女人做了什麼嗎?”
“集團有個地產專案出了點事情,沒了幾個人……”程老爺子說到這裡異常煩躁,“我和你的幾位叔伯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的金錢,才終於把這件事情翻過篇去了。結果這個女人,就是你喜歡的這個女人,非要四處打探把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往事翻出來宣揚!”
“像人命官司這樣的東西,一旦沾上,哪裡還洗得掉!”
程宗敏聽到這裡忍不住皺眉,“人命官司?”
程老爺子對他眼裡的驚訝感到非常不屑,“不過是幾個無關重要的工人,剛開始那些家屬還大哭大鬧的,最後被恐嚇幾句,又拿了筆錢,就全部安靜回去了。”
程宗敏有點怔忪,他知道他父親一向冷酷無情,對目標以外的東西幾乎不上心,但是他如此輕描淡寫的說著人命的事情,讓他詫異過後,就是寒心。
“別這麼驚訝,看你這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讓別人瞧見還不得笑死!”程老爺子搖頭。
“你知道那個專案,我們前期投入了多少資本,又費了多少唇舌和精力打通各種關卡才能成功推進的。近期的盈利可謂是蒸蒸日上,這麼優質,炙手可熱的專案,可不能被這些無謂的東西影響!”
“所以,您覺得在金錢面前,就連生命也不值一提嗎?”程宗敏冷漠的問。
“在建立商業帝國的過程中,犧牲是不可避免的。他們都不是白白地死去,至少他們的家屬都拿到了滿意的價格。”
“生命?”程老爺子抽了一口煙,“就連那些家屬都沒有意見,你又何必在這裡,打抱不平?”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人生來應有盡有,有人卻一無所有。”
“你們這一代沒有經歷過那種貧寒的感覺,所以也不會明白,有時候人的命能夠賤到一種什麼樣的程度。並且,越是貧賤,就越容易被人作賤。”
“這個道理,你一定要記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