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心就想起第一次見應決然時候的模樣——豈止“怪些”?這陸白水還真是不拘一格地結交人才啊。
他就又微微一笑:“陸兄不知道他近來的狀況麼?”
陸白水一愣,慢慢地皺起眉:“李兄……知道些什麼?”
說了這句,不等李雲心開口又道:“前些日子我倒是聽說過他的一些訊息——好像在餘國落難。於是請中原的武林人士去幫他。但最近嘛……沒信兒了。李兄……”
李雲心點了點頭。
——這個時代的資訊傳遞速度,真是慢到令人髮指。
餘國與東海國之間又隔了兩個國家,於是這幾個月應決然在餘國的事情,陸白水竟然毫不知曉。他便低聲道:“你認識的那位黑刀應大俠,如今可是容王了。他在餘國的時候不是落難,而是舉事——一個月前已經吞下了餘國半壁江山……到如今,或許把另外一半也吞掉了。”
陸白水眨了眨眼睛,狐疑地看李雲心:“李兄你……”
李雲心立即笑道:“別多想。我可不是給他做說客。我和他也只見過幾面而已。我只是感慨啊……陸兄。”
“你身在江湖雖然無拘無束,可其實和缸中的魚一樣。沒有碰壁的時候,當然覺得天地廣闊……然而永遠體驗不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感覺。比如今天——一個驚濤路的推官就可以把你吃得死死的,你又沒有辦法。就沒有想過,到缸外去麼?”
陸白水皺眉。將“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這兩句話念了幾遍,才嘆口氣:“唉。類似的話從前有人同我說過。只是並沒有往心裡去。今天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遇著,可是……總覺得……”
“不對勁兒,是吧。”李雲心用溫和的語調說,聽起來“諄諄善誘”,“官府治理天下,可是皇權又難下鄉,只能以豪強鄉紳治理鄉村。你這樣的人,從前官府縱然不喜歡,但也不會輕易開罪。”
“結果今天忽然坑了你兩萬兩。是不是好奇怪。”
陸白水的眼中終於一亮,一拍桌子:“是了!你這麼一說,我就回過味兒來——我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原來是這裡不對勁兒!”
“因為要宰肥羊了啊,我的朋友。”李雲心慢慢走到屋門口,開了條縫往外瞧一瞧,又關上了。低聲道,“陸兄想一想這些事吧。比如說,你們東海國的皇帝真死了。”
“那麼驚濤路總督得知這訊息。趁內亂的時候有了反意——所以才敢叫人出海找仙山靈藥。”
“他要反,自然得招兵買馬。可是錢哪裡來?就出在羊身上。”
陸白水愣了愣,皺眉:“李兄這話……可是李兄也說過,還需要豪強鄉紳治理……”
“但不會需要你這種。你是一條臥在驚濤路這一池淺水裡的盤龍。”李雲心認真地看著他,每一個字都說得很篤定,“你的朋友太多了——交遊遍天下。可能是個助力,也可能是個禍害。造反這種事兒,是把腦袋拴在褲腰上,誰敢冒險。我是驚濤路總督,就先把你這種不大受拘束的大豪給拿下——既消除隱患又充實軍費,兩全其美。陸兄,我先把話說在前頭——”
李雲心走到陸白水跟前,與他面對面地坐了、看著他的眼睛:“上船的這些官兵、還有那個謝道長,可能會尋機殺你。你信不信。”
陸白水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直勾勾地盯著李雲心,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這麼想?”
“我這麼想。”李雲心點點頭,“陸兄也可以看著。那個謝道士,我是認識的。冤家路窄……竟然在這裡又遇到他。”
陸白水微微動容——似乎很想說“為什麼什麼人你都認識”。
卻聽李雲心低嘆口氣:“這就是命吧——我同你說過家裡突逢大變,實際上家父家母離散,正是因為這個人的關係。他看著是個少年人,可實際上……陸兄,絕不要以少年人來看待他。此人陰險狡詐、極擅偽裝。”
“我很懷疑他也來了東海國、也要出海……正是為了找家母。”
陸白水瞪圓了眼睛:“這樣?!”
“呵呵……還真是窮追不捨了。”這位豪俠站起了身,也在屋內踱幾步,轉臉看李雲心,“李兄弟,你如果信得過我就跟我說說——他為什麼要找令堂?想要什麼?”
所謂急公好義莫過於是——一刻鐘之前還因為自己受到的委屈而憤怒,到這時候聽說了這種事,又為李雲心的遭遇而憤慨起來。行走江湖,義字最高。已經把別人搞得家破人亡還窮追不捨……簡直是犯忌諱!
李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