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還是多年前他離開霍爾村的時候,霍爾村的一位草藥商人把他帶到了明通城。在那裡他遇到了妮可·康斯坦斯,哦不,那時她還叫妮可·凱瑟琳。
轉眼之間就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麼。
“要喝點東西麼,大人。”
拉車的馬伕輕手輕腳的翻進了板車裡,他正是艾倫的父親,叫艾布特。這架馬車正是他的,在赫林小鎮幾乎找不到多餘的馬車了,【暴厄龍】襲擊平山村後,赫林小鎮人人自危,僅僅過了一天時間,小鎮便走了四分之一的人。即便【暴厄龍】已經死了。
伊恩搖搖頭拒絕了艾布特:“我還不渴,你喝吧。”
艾布特的臉被風吹得發紫,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他取下腰間的酒壺,喝了一大口燒酒,臉色才紅潤了許多。只是燒酒下肚以後,他的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藉助著月光,伊恩能夠看到這個故作堅強的中年男人那掩飾不住的悲傷。
伊恩裝作突然對繁星感興趣的樣子,讓艾布特有機會把自己的眼淚擦乾。
“真的謝謝您,大人。”艾布特說道,“如果不是你,我的兒子——”
“你已經說了很多次了。”伊恩說道,“殺死那頭龍,是我的職責。”
“如果我能像您一樣強大就好了。”艾布特揉著眼睛,話語間依舊有些哽咽,“那樣我的妻子,我的女兒——”
伊恩突然有些厭惡這個男人了,他冷冷的說道:“那你可以把你的兒子交給我,我能夠把他訓練成一個合格的獵人。”
艾布特愣了愣,下意識的搖頭:“不不不,大人,他還小啊。
“那你希望等到他到了你這樣的年紀,再去後悔麼。”伊恩反問道,“那時候他也只能後悔了。”
艾布特被伊恩問住了。他想要說些什麼反駁伊恩,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唯唯諾諾的吐出了幾個位元組,連話都構不成一句。伊恩看著這個中年男人,心裡的那股無名之火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
他想了想,或許是自己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對死亡已經麻木了吧。但是他對怯弱卻異常敏感,就像是嗅到了魚腥味的貓。中年男人簡直就是將怯弱寫在了臉上,但不是對他自己,而是對艾倫,他既後悔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妻兒,又不想讓兒子去擁有這種能力。
這算什麼?
伊恩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他想到了那些死去的人,他的父母,四大王爵,摯友丹尼斯和妮可……太多太多的人離開了,可這還沒有結束,末日即將來臨,因此而離去的人會更多。但如果害怕死亡,就怯弱,就退縮,那麼這場戰爭根本就沒有打贏的可能性,之前死的人會白死,想要苟活下來的人也難以苟活下來。
伊恩很想把這些道理告訴艾布特,但他實在無法對這個剛剛失去了半個家庭的中年男人說出口。如果不是末日,平山村的人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遇上龍族,可能會一直過著平凡而又平靜的一生。災難突然降臨,在一天的時間就帶走了他的妻子和女兒,如今又要讓他交出自己唯一的兒子,去參加那幾乎看不到希望的戰爭,或許沒有父親能夠接受,就算是伊林。
所以他只能將一切埋在心裡。格雷格說將艾倫託付給自己,但他並不會去強求艾倫必須要成為一個強大的獵人。因為艾倫還有選擇,畢竟艾布特還活著,他和當初的自己不一樣,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了。要麼在黑石城被人當做小偷打死,要麼走上獵人這條道路。
“到帝都以後,好好的活著吧。”伊恩低聲說道,“還有那個小女孩也是,照顧好她。”
“當然!”艾布特朝伊恩低下了頭,“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失去我的兒子了。”
伊恩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那就這樣吧,希望有機會再見面。”
艾布特愣了愣,還沒明白伊恩的意思,伊恩便拿好了自己的東西,直接跳下了板車。艾布特急急忙忙的抬起頭,卻什麼也沒有看到,伊恩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但伊恩並沒有走遠,他只是躲在了一顆大樹的後面,看著板車遠去,一點點的消失在星光中。其實,在和艾布特談話的時候,伊恩知道那個名叫佩里亞的小女孩已經醒過來了。她一直沒有睜開眼,只是死死的攥著艾倫的衣服,好像怕自己搶走他一樣。直到伊恩離開,佩里亞的手才鬆開。
她也怕艾倫會離開她吧。
“格雷格,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獵人啊。”伊恩輕聲說道,“心有牽掛的人,或者說是被人牽掛的人,還是不太適合走到獵人這條路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