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沒有回答蘇娥眉的話。
他仍舊在沉思。
院中安靜下來,只有晚風吹動著槐樹枝葉,發出輕微的莎莎聲。
不知過了多久,李曄眉頭漸漸舒緩。
他將茶碗向前推了一分,“茶水已經飲完多時,可能再添一碗熱的?”
蘇娥眉怔了怔,馬上起身雙手捧過茶碗,“殿下稍後。”
等蘇娥眉將一碗新的熱茶端出來,放在李曄面前,他動作寧靜的飲了一小口。
放下茶碗,李曄對仍舊忐忑的蘇娥眉道:“五日後去曹州,你可以同行。”
蘇娥眉驚喜萬分,差些以為自己聽錯。
然後她綻放輕緩的笑顏,清麗如荷花盛開。
李曄再飲了一口熱茶。
對他而言,把不確定的因素帶在身邊放在眼皮子底下,總比聽之任之讓她在後方待著強。
仙域,東浮宮。
早已易號為泥塵道人的通天教主,正在花園裡高臺裡賞花,看得出來他心情不錯,手邊的酒壺已經空了好幾個。
不知何時,一名白髮藍袍、英俊到極點的道人出現在亭子外。
他出現了,但並沒有說話,只是束手而立,靜靜等候。
又不知過了多久,欣賞百花的泥塵道人,忽然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徐徐開口:“多寶,你此時主動前來,可是有什麼要事稟報?”
多寶道人躬身道:“師父,廣寒仙子已經跟隨李曄前往曹州了。”
泥塵道人嗯了一聲,不做置評,淡淡道:“你怎麼看?”
作為泥塵道人麾下首席弟子,多寶道人修為高絕見識不凡,一直都在替泥塵道人打理雜事,此刻不假思索道:“之前李曄已經疏遠過她不少時間,據說對她戒備不少。廣寒仙子能夠重新贏取李曄信任,可見兩人應該是深談過了。”
泥塵道人飲酒不語。
多寶道人笑道:“廣寒仙子那番話,大抵是能夠說服李曄的。”
泥塵道人微微點頭。
半響,他笑了笑:“要想說服一個人,發自內心的真誠最為重要。廣寒仙子無疑能夠做到這點。因為她以為她知道的,就是不容置疑的事實只不過如此欺瞞廣寒仙子,我的心中還是有些歉疚。”
說是歉疚,臉上卻無歉疚之色。
多寶道人恭敬道:“我們跟仙帝政見不同,這的確是事實。為造福蒼生,為黎民百姓立大功德,這也是我們的奮鬥路線。只不過,廣寒仙子不會知道,所謂的理想、所謂的路線,只不過是達到目的的手段罷了。”
“我們之所以選擇這種路線,不是因為它有多高尚,能夠給百姓帶來多少好處,只不過是因為它最符合人心,最能團結眾人,所以最有可能讓我們掌握權柄的最終目的能夠實現——也虧的是這種路線很得人心,讓我們始終有許多忠實羽翼,我們這些年才不至於被仙帝從仙庭抹去。”
泥塵道人笑而不語。
有些話,不是非要說出來的。很多時候也不適合說出來。
掌握權柄,才能擁有絕對的財富資源,用凡間的話說,泥塵道人的目的,一直都是奪取女人、銀子。
至於其它,不過是實現目的的手段罷了。
人主是沒有理想的。
或者說,人主的理想從來都是掌握至高權力。
至於從人主嘴裡說出來的理想,什麼造福蒼生,給黎民福祉,那都是說出來給別人的信的,為的是匯聚眾人為他所用,跟著他拋頭顱灑熱血,為他實現目標。
半響,泥塵道人一口飲盡壺中酒。
他丟了酒壺,哂笑一聲:“如今我們實力還不夠強,只能以天下為棋,換立錐之地。可總有一天,我們會以天地為棋,奪取天地大權!”
第九章 風雲起曹州
對地處黃河南岸的天平軍治州鄆州而言,士也漸漸多了起來。
現如今的天下,好像武將不是兵家戰將,到了沙場上與敵軍對壘時,都不敢抬頭大聲報自己的名字;文官若不是儒門文士文師,都不好意思出任州縣主官。
薛威身後這些戰將文師,能夠讓他在面對一般藩鎮的時候,底氣十足昂首挺胸,譬如說湖南嶺南的藩鎮。只可惜他現在夾在平盧軍與宣武軍中間,面對的是這天下數一數二的諸侯。
幾名文師戰將並不能讓他心裡稍微有些底氣。
薛威的目光一直盯著南方,官道上行人密集,但他等的人卻遲遲沒有出現,這讓他不由得沉重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