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臨搖搖頭,心裡五味雜陳,嘴上卻雲淡風輕。“在北地那些年,將我磨成了一個能屈能伸的人,卻將你的骨氣磨得更硬了。你說你何必呢?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本王不想受制於任何人。”見易臨綁好了繃帶,李驚瀾雙肩一攬,拉及腰間的衣袍便回到了身上。繫著衣帶,他又道,“本王的暗衛近日歸位,你若趕時間,可以就現在離開洛城。”
易臨真想撬開此人的腦袋,看看裡頭都裝了些什麼東西。
“想趕我走?沒門。”易臨洋洋得意地提起藥箱背在肩上,仰首闊步悠然離開,嘴裡吟著:“先是東華皇帝突然駕崩,後是烈王突然對女人有了興趣,以後有好戲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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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淺和翠柳總算在將軍府安定下來了。
將軍府的徐管家見了方清淺帶來的信物,沒多說什麼廢話,帶著她們認了寢房,又任由她們自己選活計幹。看來徐管家和白衣公子關係真的很好,他對她們娘倆很是客氣。
方清淺挑了個洗衣的活計,翠柳挑了個繡活。兩人雖在不同的地方做活,但休息的寢房是同一間。
到了晚膳的時候,將軍府的眾多僕人們聚在一起用膳,大家夥兒圍著一張大桌子坐著,吃飯的時候個個都在很認真的吃,埋頭扒飯,一聲不吭。方清淺想,這或許就是將軍府的規矩吧。
征戰沙場的將軍,怎麼想都該是一個嚴於律己,紀律嚴明的人。所以他的府邸裡,也該是這樣嚴肅正經的家風。
於是她吃著吃著,思緒就飄到別處了。
徐管家交代完所有的事,臨走前別有深意地多看了自己一眼。
方清淺猜不透那一道眼神中的意思,只是徐管家的那一眼,刻在了她的心裡,讓她感覺如同有螞蟻在心上爬來撓去。
熄了燈,方清淺睜著一雙清亮的大眼,在黑暗中隨意地聚著焦。
她聽到來自隔壁床鋪的翻來覆去聲。向來隨遇而安入睡極快的孃親,好似今日有些認床?
方清淺輕輕試探地喚了一聲:“孃親?”
孃親果然是醒著的,她自然而然地便應了:“怎麼了淺兒?睡不著嗎?”
方清淺笑了笑,聲音平靜:“這幾天發生了好多事啊,有孃親一直陪著我,真好。什麼事都是柳暗花明,沒經歷過絕地逢生,就好像有神明庇佑一樣。”
濃濃的黑暗裡,她看不見翠柳神情一怔,眉宇間是化不開的落寞。翠柳聲音卻很是得意,一如平素那樣:“也不看看你孃親是誰,有孃親保護著你,誰敢讓你落到絕地去?”雖然她其實沒發揮過什麼作用。
“嘿嘿……”
孃親說的是實話。這些年來,孃親很疼她,也將她保護得極好。她從來沒捱過餓受過凍,也無人敢欺負她,身上更是光潔無暇,就是常人最容易受傷的膝蓋,她都從未磕絆出過血。方清淺會犯錯,孃親也會朝著大掃帚揍她,可是掃帚落在她身上,一點都不疼。方清淺耍小聰明有一手,那掃帚經常還沒碰著她,她就嗷嗷叫疼,孃親聽在耳裡也心疼,一頓家法就糊弄過去了。
方清淺又翻了個身。
翠柳忽的道,“淺兒,你小時候睡不著的夜晚,孃親一唱搖籃曲,你就能呼呼大睡。孃親給你唱搖籃曲吧。”
“好。”
“睡吧,睡吧,我的小白兔……孃親陪著你,到你夢裡去……”
隔壁傳來不耐煩的怒聲:“誰啊!唱的那麼難聽,要索命啊!”
歌聲漸漸轉小,方清淺嘴角含著淺淺的笑,在五音不全的歌喉中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