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我自視甚高,原本也沒有打算與蘇拙爭先。誰知道他眼睛一瞥,就見蘇拙踢出的那枚白子徑直飛向了西南一角的空位。
那處空位正處在黑子環抱的節點上,此子落下,便將黑子在此地設下的劫一舉解了。無我如何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他來不及多想,袍袖一揮,帶起一陣疾風。只見那白子去勢頓時一緩,一下子便偏了方向,失去準頭,落在旁邊空處。
這一下這子落得毫無用處,反而成了待宰的羔羊。蘇拙眉頭一皺,敢情無我一上來便開始耍詐。
他冷笑一聲:“原來現在就開始了麼?”
無我不以為意,淡然道:“現在該我落子了麼?”說著伸手拿起腳邊一枚黑子。
這棋子乃是天然岩石打磨而成,這麼多一枚足有五六十斤重。然而無我拿在手裡,渾若無物。旁人雖然覺得這和尚十分卑鄙,卻也忍不住驚歎他的功力。
無我想也沒想,將黑子一拋。這一拋看似隨意,但那黑子卻如受距離,滴溜溜直打轉,向棋枰上急速飛去。
蘇拙冷哼一聲,知道無我這子落下,必然要將一片白子的生路堵死。既然無我耍詐,他也不甘心任無我宰割。但無我早有提防,黑子上蘊含了無匹的力道。
蘇拙自知內力不及無我,不敢向無我那樣,僅憑袍袖拂動的力氣,便打亂棋子的方向。他低頭瞥見地上方才被無我摔碎的那枚棋子的碎石。蘇拙心念一動,抬腳踢在那碎石上。
碎石飛也似的撞向黑子,登時將黑子撞到一邊,落在了棋枰上。與原先的方位差了很遠。原本要在打劫的位置,現在卻成了送子。無我恨恨地瞪了蘇拙一眼,但丟擲去的棋子,就像是潑出去的水,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蘇拙身後的眾人看得分明,紛紛鼓掌叫好。原先替蘇拙的安危擔心,這時候也顧不得了,全神都被這棋局吸引而去。
蘇拙輕笑一聲:“無我,該我了吧?”
他說著,伸手拂動身旁一堆白子。一枚白子被蘇拙內力推動,徑直落向近處縱橫相交之處。這處位置離蘇拙近,離無我遠。無我雖覺難以影響,但仍不甘心。
他揮手一拂,一股巨力向白子湧來。蘇拙冷哼一聲:“故技重施麼?!”說著也一揮袍袖。
因為距離關係,兩股力道在半空中相遇,居然直接抵消。那白子滴溜溜轉動幾圈,穩穩落在陣眼,不偏不倚。
無我冷哼一聲,伸手抓起黑子便拋。
如此這般,兩人憑著內力,以這巨大的棋局為戰場,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一時黑子佔盡上風,到處截殺白子。一時白子反手壓制,斬頭斷尾,令黑子苦不堪言。
兩人激鬥半天,蘇拙已是滿頭大汗。反觀無我,雖然不似蘇拙這麼吃力,但卻如飲佳釀,臉上一片酡紅。而且隨著無我每擲出一子,臉上便更加紅了一分。
別人都已驚覺,皺眉不知何故。而無我卻渾然不覺,雙眼緊緊盯著棋局。
無我自恃武功高強,每出一子,都是憑內力運使。而蘇拙則要聰明得多,知道比拼內力不是對手,在使力上,便多借巧力。此消彼長,兩人居然戰了個不勝不負。
風從歸站在一旁,一直關注著棋局。此刻忽然一拍大腿,脫口道:“糟了!”
“糟什麼?”段麗華聽見風從歸驚呼,忽然問道。這些人旁觀半晌,一時竟都忘了互為仇敵。
但段麗華猛然想起,便忙閉口不言。淨塵輕聲道:“風先生是擔心蘇拙弄鬼,故意讓無我耗費真力呢!”
他說得雖輕,無我卻一字一句都聽在耳朵裡。他哈哈大笑,揚聲道:“耗費我的真力?蘇拙,你若真是這麼打算的,可打錯了算盤!”
他說到這裡,似乎像是有意賣弄,伸手拿起一枚棋子,高高拋棄,直拋上天足有兩三丈高。棋子落下來,無我又用手一撥。那棋子又飛上去幾丈高,如此反覆折騰。眾人只看得眼花繚亂,目瞪口呆。
蘇拙卻一言不發,皺著眉頭看無我顯示實力。他只覺十分奇怪,無我並不是一個喜好賣弄的人,然而現在這舉動,卻實在有些不像他的做派。
蘇拙心中那個念頭,越發熾烈,卻仍然不敢肯定。如此又下了幾合,蘇拙忽地落子空處,雙手一拍,長舒一口氣,道:“無我,你輸了!”
下了這麼久,蘇拙第一次說出如此輕鬆的話來。旁觀眾人也吃了一驚,一時驚疑不定,忙去看棋局。只見白子雖處處被黑子壓制,卻由一點突破出來,成了燎原之勢。
無我雙眼緊盯著地上的棋子。棋局未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