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幾天前師傅就帶著大師兄下山去訪友了,看看能不能借到些錢;二師兄前段日子就去了嶺南那邊遊歷闖蕩,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歸期;於是冶城山上,已經是謝靈運當家做主……
“博佑叔,過來幫幫忙,和我把這些寶貝搬出去。”謝靈運喚過了一位外門師叔,也是觀裡擔當“通經道長”一職的博佑子,兩人一起抬著這隻沉沉的大籮筐,與眾人走出西山道院,前往三清正殿那邊。
一行人來到三清正殿外面寬闊的殿前庭院,繞過了綠樹、馬槽,只見院落中間的兩座石制大丹爐前,青石板上堆滿了一箱箱、一筐筐的雜物,顯露出來的一角都是些“小玩意”,不少是些破舊衣服,放眼過去沒一件值大錢的,而道人們正把這些雜物搬放到幾輛四輪木板車上。
“阿客。”看到他們的身影,看到那個頭戴逍遙巾,身著樸素的白儒衫的高大少年,院子裡的十幾人紛紛出聲打招呼,但看清楚了謝靈運的那筐“寶貝”,跟剛才恆寶似的,都立時有點失望,就這些可不夠啊!
真以為我會點石成金麼?謝靈運與博佑叔將籮筐放上一輛板車後,他才轉過身,對眾人正色道:“能典當到多少錢就多少錢吧,我知道不夠,可難道去偷去搶麼?多半被人打得連師傅都認不出你,到頭來自家還要虧了跌打酒。恆寶你笑什麼,大人說話小孩子走開,走走走!說真的,現在只能盼著師傅那邊多少能借到一些了。”
眾人都點了點頭,事到如今唯有這樣了,誰又有別的什麼籌錢辦法嗎?
其實朝天宮還有兩個人是比謝靈運輩分高的,兩位真傳師叔,只是不頂什麼用。
頑空師叔是從來都不管這些事情,整天裡瘋瘋癲癲,就不要指望了;而另一個,鉛汞子師叔,山門的頭號煉丹高手,此時也在院子裡,他大概五十多歲,額邊有些白髮了,身材短小,比十五歲的謝靈運還矮,頭扎木簪、穿著件黑色道袍,腰側掛了一個精美的花紋木葫蘆,最奇異的是有一頭肥肥白白的成年金華豬跟在他旁邊。
“哎!”鉛汞師叔正一副愁眉苦臉,圍著幾輛貨物走來走去,突然眼尖見到掛在煉丹房牆上的那一幅真品《元氣體象圖》都在車上,他終於忍不住苦聲嚎叫起來:“靈運啊靈運,你這是要了師叔的命啊!看看這一車車的,你把觀裡的東西全賣了,這怎麼行啊!”
他急忙地把那幅《元氣體象圖》從車上取下來抱在懷中,語帶哀求:“這件留下吧?”
“不留,師叔你放心,我已經提前臨摹好了一幅新的掛在原處了,是不是高人的筆跡,不要在意啦。”謝靈運擺擺手,還望向他的腰側,雙眼一亮,脫口地道:“那個葫蘆也不能留,交出來!”眾人也都留意到了,恆寶嘻嘻一笑,果斷地撲上去要搶,這個葫蘆怎麼都比一件汗衫值錢!
師叔自然不肯,頓時一手挾著畫幅,一手捂住葫蘆地跑來跑去,閃避著身後恆寶的爭搶,急得哇哇叫:“這些東西都是寶貝吶,這些東西都是寶貝哇!!阿客,你還有人性嗎?!哎喲別搶,別搶……”
看著眼前鬧騰的追逐,眾人都沒有阻止的,倒有幾個人在忍著笑意。謝靈運哼了一聲,抱拳向天空拱了拱,道:“孟子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君子先愛親人,再愛百姓,才再去愛萬物。如今道觀正撞上大劫,師叔難道要為了些心愛之物,就置親人而不顧嗎?”
“我又不是君子,我是真人!!”
師叔的尖叫一聲高過一聲,恆寶也跑得滿頭大汗了,謝靈運看得無奈地搖頭,好吧,師叔,是你逼我的……他扭頭望向躺在石丹爐邊的那隻大肥豬,一揮手指去,喊道:“恆寶,去取繩子,把長生捆起來拉走!”
“嗷嚕——”大肥豬耳朵動了動,抬起了頭來,那雙豬目裡閃過一絲驚恐。
“萬萬不可!”眼見恆寶還真的轉身跑向車邊,拿了條粗繩子給謝靈運,鉛汞師叔就好像被點中了死穴,也不躲藏了,慌急地奔去:“萬萬不可以打長生的主意!它與我有孽緣,是我欠了他一些情分,我沒有還清之前,玉皇大帝都動它不得!”
“長生”乃是一頭長生豬。所謂長生豬,是寺院中豢養的一些豬、牛,僧人會養到它們終老為止,以示佛門的慈悲。前朝京城的菩提寺還有一隻長生豬,在養了十幾年之後死去,僧人把它火化了,竟然得到一百多粒的舍利子,那正是一頭已經得道成精的豬。
而這隻豬,話說在兩年前的某一天,鉛汞師叔難得生了幾分走動走動的雅興,便下山去逛市集。當時市集有個老翁在販賣自家豬圈的一胎新生豬仔,長生就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