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士道:“大樂城是乃是一郡之首,自然不是尋常侯府親衛可比……慢著,榮候?”
他臉色一變,道:“你等不是從來古陽城來的麼?”
張明道:“那只是隨行人等,小道卻是從西而來,那時恰聽的興榮城被破,這才向大樂而來。”
中年文士急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張明回想了一下,道:“不知具體時候,約是在大半月之前了。”
中年文士突然滿頭大汗他拿了一截樹枝,分別在不同方向畫了四座城廓出來,再勾出沿途道路,嘴中則喃喃言道:“那應是在十五日前,十六日固山城破,十七日古陽城被破,這三城差不多是在同一時段內動手……”
他手忽然一頓,隨後把樹枝一拋,仰天長嘆一聲,道:“這妖魔卻是好算計,這是如驅趕羊群一般,令四方之人齊集我大樂之下,好一舉淹覆啊。”
他滿臉淚水,看著坡下滾滾人流,喟嘆道:“蒼生何辜,臨此大難,看吧,不用幾日,妖魔就可把這天下人盡數吃了!”
“把天下人盡數吃了?”張明悚然一驚,道:“林官人,你這是何意?”
中年文士慘笑道:“你莫非不知麼,這天下八郡,如今我一郡之地還有人蹤,其餘七郡,這十餘年間早被妖魔禍害的骸骨遍野,杳無人煙了,大樂城下,或許就是世人死絕之地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本識一醒開天顏
張明驚愕無比,他之前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所謂仙山之中,世人竟已是到了如此窘困之地步。
照林書吏所言,天下人口已是十去其九,剩下些也是苟延殘喘,勉強據守一隅之地,那真是丁點風浪也能將之淹沒。
這時不覺想到,師父他老人家莫非當真不在麼?否則為何並不出來相助,莫非是隻一心求訪仙道,故而對此視而不見?
以他本事,若不去逞強,此刻往深山之中一躲,不難避過此劫。
然則他捫心自問,束手旁觀,對如許多人見死不救,卻是不能!
一時之間,心緒有些亂了。
林書吏見他神色有些不好看,便道:“小道長莫要想太多了,這世道本是如此,豈是人力所能挽回?不過這臨死之前,卻要想辦法吃頓飽飯才是。”
說到這裡,他不由摸了摸乾癟肚腹,儘管此地糧米不缺,但也只是稀粥薄湯而已,並不頂飢。
張明回過神來,他雖身子骨強健,但這些時日東躲西藏,也少有進食,此刻聽他一提,也覺有些肚餓,便道:“林官人,我車內還攜了些吃食,且請稍待,我去拿來。”
林書吏喜道:“那就沾得道長一回便宜了。”
張明去車上取了些油紙包裹的乾肉,而後兩人背靠著一堵矮牆吃了起來。
才坐下未有一會兒,卻見於夫人從車上下來,其手中還拎著一隻竹籃。
張明站起道:“於夫人,外面天寒地凍,你身子骨虛弱,怎就出來了?”
於夫人走至兩人身前,她將竹籃上的蓋布掀開,露出一小壇酒,道:“方才道長來時卻是忘了,妾身這裡有些酒水,兩位可拿去喝了,也能御禦寒。”
林書吏拱手道:“多謝這位夫人了,有肉無酒,卻是不美。”
張明訝道:“夫人身旁怎會有酒?”
於夫人黯然道:“叔叔愛喝酒,只是公公怕他喝酒誤事,就令妾身另行收了起來,先前一直藏在車中,這一路來時急切,也未曾扔了。”
張明想到於端之死,也有些難過,勸慰道:“逝者已矣,於夫人還請保重身體。”
於夫人道:“謝道長掛懷,妾身理會的,那兩位且在此享用,妾身先回車上了。”
林書吏拿了酒罈過來,拍開了封口,聞了一聞,訝道:“竟是上好的‘禪素香’,這位夫人是何人?”
張明嘆一聲,便將路上經過說了一遍。
林書吏聽得好好一家人如今只剩下孤兒寡母,也是唏噓不已,拿起酒罈,一口氣連灌了數口下去,再抬袖抹了抹嘴角,笑道:“也不知我這一身餿肉,這妖魔食得下口否?”
張明看了看他,道:“林官人好似不怕?”
林書吏呵呵一笑,道:“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左右是個死,何須牽腸掛肚?林某這一世皆是看人眼色行事,一輩子活得唯唯諾諾,身不由己,到了臨了,總也算能做一回自家主了。”
張明一聽這話,卻是心有觸動。
“是呀,師父常說從心而為,師父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