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離下邳城以東三十里處,墳臧地的邊緣。
韓信看著四名壯漢又是推又是敲又是砸,折騰了半天才把精妙的榫卯機關開啟,瞬間又想起了王離兩手一拍一推就把棺材蓋子起起來的場景——那需要的可不只是力氣。
高手,這真的是高手啊。
不過此刻還不到他感慨的時候,與逃脫官方的重重守衛相比,他更擔心眼前這幾個人上來直接把他幹掉了。
“薛老,棺內屍氣太重,還請各位兄臺迴避一下。”韓信藏在袖子下的手悄悄握住了“離唇醉”。離唇醉香氣濃郁,最適合驅除“分魂散”的濃烈臭味。
被稱為薛老的正是唱招魂曲的灰衣老者,他看看開啟了榫卯機關的棺材,再看看韓信,微笑道:“後生,我這把老骨頭活了幾十年,經我手送上路的沒有一百也有九十,活人跟死人,眼花了也分得清的。”言下之意,他知道棺材裡的不是死人?
千百種念頭瞬間閃過韓信腦海。
“薛老,大恩不敢言謝,有勞諸位了。”韓信四下衝人拱拱手,拿出一個小錢袋,“這是一百錢,夜裡風大,可以給諸位兄臺找個地歇腳。”
一百錢已經是近半身家了,但看在這些人好歹在城門口沒賣了他們,還是值當的。
薛老還是面帶微笑,道:“韓公子,你這點錢不夠看的,我不但知道棺材裡的姑娘沒死,還知道那位姑娘就是張良。”
“那……?”韓信當然也知道區區一百錢不夠看的,張良首級在通緝榜上是十萬錢的天價賞格,還不算那一級爵位!所以他另一手握著的離唇醉已經把手指挪到了瓶蓋上,一瓶離唇醉只消往這些人身上一灑,不用灑到他們身上,只需灑到他們身邊,就可以讓他們醉倒!
四名大漢已經把棺材蓋子挪開,哪怕是站在上風口,眾人也聞到了嗆鼻的腐屍味。
“韓公子,別那麼緊張,要是我等沒安好心,早在城裡就可以把你給賣了!走大半天路出城幾十裡,何苦來哉。”薛老似乎聞不到空氣中的臭味,步履蹣跚地走到棺材邊,看了好一會,轉頭道:“實不相瞞,老朽早年也曾遊歷諸國,當年我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個小孩……”
隨行的所有大漢都上來幫忙,幾個人把張良從棺材裡抬出來,剩下的人則在棺材邊開始挖坑。
韓信遲疑了一會,將離唇醉慢慢從袖子裡掏出來,遞給了其中一名大漢,囑咐道:“這個在周圍滴一點,不那麼臭。”轉身再次衝薛老拱拱手,“薛老,在下替張良謝過了。”
薛老搖搖手:“當年我得此子一飯之恩,今天也算還回去了,”他伸手從旁邊的招魂幡上隨手一摸,遞過來一塊竹簡,“前邊橋上,還有一人在等張良,你須得讓張良獨自去見他。”
嗯,橋上……等張良……獨自去見……
韓信沒去接那竹簡,而是先問道:“哦,那可是黃石公?”其實他是有點奇怪的,司馬公在《史記》裡記載了張良和圯上老人那浪漫的師生基情……哦錯了錯了,是張良從神秘老師那裡得到NB傳承的故事,韓信不確定張良是不是在城裡就見過黃石公了,為此第一次見張良的時候還背了《素書》試探了一下。
當時他還以為張良已經見過黃石了,現在看來卻又未必?
薛老深深看了韓信一眼,目光的穿透力令後者為之凜然。薛老意味深長地說:“後生仔,你今天給王離的卦辭,很準,然旁觀他人清,觀自己未必明!你自己說的,這種事情,未必是知道得越多越好!”
一語點醒!韓信驚覺自己哪怕在這個看似貌不驚人的老頭面前都存在智商上的差距!他恭敬地一拱手,道:“謝薛老先生教誨。”這才伸手去接那塊竹簡。
然而薛老卻突然發力,攥住了竹簡,似乎怕韓信沒聽進去,又補了一句:“十年後的項羽,未必是今日能找到的項羽!同樣,十年後的韓信,未必是今日能找到的韓信!”
韓信大驚失色!他忍不住抬頭仔細打量,昏暗的夜色裡,哪怕是面對面也很難看清彼此,還好送葬的隊伍帶了簡單的火把,在火把的暗黃光影中,老者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人,然而韓信可以確信,眼前這個老人絕不是簡單角色!
是尉繚那樣又一個退隱的前BOSS?還是魏轍那樣自始至終隱藏起來的隱藏BOSS?
他早該想到的,屈原的《招魂曲》,是隨便路上拉一個人來都會唱的麼?!
秦末漢初的水太深了,實在太多NB人物還沒死絕,新生的NB人物也一個個冒出來,他們中的任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