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樣手拉手悄悄溜到宴會廳角落,汪曼春藉著譚宗明高大身影掩護,銀光一閃,手起刀出。正站在桌邊,舉著手機跟人玩自拍的何敏良毫無防備就中了招,啪地一聲輕響,四寸高的細釘鞋跟應聲而斷,踩著防水臺的腳掌比地面還高三公分,她又高高抬著頭,整個人不可避免地朝後折過去。同伴驚得來不及撈她,只能眼睜睜看她pia地摔在地上,幸好裙襬長過膝蓋,四仰八叉時倒也沒有走光。
這一變故把臨近幾桌都驚動了。服務生從四面八方趕過來,好事者紛紛拿出手機抓拍,汪曼春攀在譚宗明肩頭,熱鬧看個沒夠。譚宗明拍拍她,“嘿,我得提醒你個事兒。”
“什麼?”
“你後面好像有個攝像頭……”
汪曼春驚回頭,這才發現自己的一整套動作恐怕早都被收入鏡頭。她和譚宗明對視一眼,一拳打在他肩上,“你怎麼不提醒我?”
“我也剛發現……”
“那還不快跑?!”
“跑什……”話沒說完,汪曼春已經如離弦之箭衝了出去,衝出去還不忘揪住譚宗明,於是他也只好跟著往前。就這麼被她一路拉出宴會廳,跑過走廊轉角,到了宴會廳那幫賓客都看不見的地方,譚宗明使勁兒拽住她,“別跑了!再跑你也一樣下場!”
汪曼春半彎著腰,扶牆喘氣,一邊喘一邊踢掉同樣四寸高的高跟鞋,勾在手裡,對著他直晃悠,“我可以不穿鞋。”
從她拉他開溜起,這事兒的性質好像就變了,瞧她吊兒郎當的樣子,哪裡像剛才那個咬牙切齒的汪曼春……
“我說,你這是報仇呢還是惡作劇呢?”
“當然是報仇。”
“連證據都沒有,當心錯怪好人。”
“崔孺鏡可以沒理由看我不順眼,我錯怪下何敏良怎麼了?”汪曼春瞪他,“怎麼,我冤枉她,你心疼啦?”
“天地良心,我只心疼你,來把鞋穿上,我們該回去了。”
“拍賣結束了,沒意思,不回。”
“那也得跟人打個招呼道個別……”
“會被抓現行,不回。”
“喂——”
一個沒抓住,滑不溜手的汪曼春又跑了,一手拎著裙子,一手提著鞋,赤著腳好像午夜十一點五十五分的灰姑娘。她穿過金碧輝煌的酒店長廊,穿過樹影搖曳的空中花園,穿過西裝革履環佩叮噹的男男女女,和一個又一個端盤子推平車抱花瓶的服務生擦肩而過,最後跑進電梯。譚宗明緊跟在她後面,搶在電梯即將關上那一秒擠了進去。
電梯裡再無旁人,他和她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電梯四面鏡子裡無數個大大小小自己,一齊爆出大笑。
“你也不回去了?”
“我也怕抓現行。”
“咱倆是不是挺過分的?”
“你剛知道?”
“好像還挺幼稚的。”
“那是你,別帶上我。”
“譚宗明,鞋跟可是你提議的。”
“不是鞋跟,你就真要被抓現行了。”
“抓就抓,反正你是同謀。”
“……我一定會被主辦方列入永不往來名單。”
“不管。”
“最後一頓了,我還沒吃飽。”
“不管。”
“你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不管。”
“喂,再不管,十八層了啊。”
汪曼春驚回頭,匆忙去按電梯,倉促中伸出去的手指和他的碰在一起,兩人不約而同按下了“21”。
她和他的房間都在二十一層。
就好像按下了靜音開關似的,你來我往鬥嘴吵鬧的電梯瞬間變得安靜。空氣裡彷彿突然瀰漫起讓人坐立不安的致敏顆粒。
他望著她,眼裡漸漸聚起深邃的笑意。
她望著他,沒有穿鞋的腳趾在地上蜷了蜷。
電梯叮的一聲響,二十一層到了。汪曼春逃也似的跨出去,踩過暗紋地毯一直跑到自己房門口,拿出房卡,卻又遲疑著住了手,慢慢回眸。
譚宗明走過去,一直走到她面前,伸手到她髮間,小心地把百合花鑽飾拔下來,裝進自己西裝口袋。
“真小氣,才戴了那麼一會兒。”她小聲吐槽。
“石頭太硬,會硌著我。”
正刷卡的汪曼春一時沒有聽明白,剛要問他什麼意思,譚宗明已經擰開房門,把她連人帶鞋一起推了進去。尖細的鞋跟落在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