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覺法師將我帶進大殿之後,也不叫我在佛祖面前跪下,就在一邊坐著等。法師從大殿門前的如來佛像尊座下的桌案里拉出了一個類似抽屜的小箱子,在裡面選出一張黃符。然後端起案桌上的一個土碗,到旁邊的一個塑膠壺裡倒了半碗水。
“這是山上的山泉水,靈著呢。”慧覺法師自言自語,又回到案桌前面,將那道黃符往燭火上燃著,把焦黑的灰燼全都放進碗。
我站起身來,等著法師叫我把碗裡的水喝下。
不料慧覺卻沒有出聲,抓起桌上的一隻筷子,粗的一端放在桌面上,筷子就直立起來。然後又把那個水碗碗底的正中心,頓在了筷子的尖端。一隻筷子就頂著一隻水碗直立著,像耍雜技一般。
忙完這一切,慧覺就把胖胖的身子屈在佛前的蒲團上,畢恭畢敬地叩了三個頭。每個頭都叩得非常認真,雙手攤在身子兩面,掌心朝上,手揹著地,額頭直接叩到了地面上。慧覺法師這麼一大把年紀,身子又胖,膝下還有五寸厚的蒲團。叩頭叩到這個份上,也是需要一些功夫的。
老和尚叩完頭後,徑直站起身來,腿都不顫一下。然後雙手開始挽著“訣法”在水碗裡比劃著,嘴裡念著:“南斗火官除罹害,北極水神祛兇災,速滅三災八難苦,信士有福自然來。”接下來語速加快,我沒有聽清楚,大概就是“南無觀世音菩薩,尋生救苦觀世音……”之類的佛偈。
忙碌了大約五分鐘,慧覺突然“嗨”地大叫一聲,右掌曲著中指和無名指,伸出拇指、食指和小拇指,就將筷子尖端上的水碗“端”了下來。遞到我的面前直接命令道:“趕快喝下。”
我不敢遲疑,急忙伸手去端水碗,卻被慧覺搖頭制止,於是就趕緊低下頭去就著碗沿喝水。直到碗裡只剩下幾塊蜷曲殘破的灰燼,慧覺才把碗收了起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和楊大婆下神驅鬼的方式相比,我還是願意相信慧覺。也可能是環境太過什麼的原因,也可能是慧覺的功夫讓我刮目相看。這碗水喝下去之後,我還真的相信能夠消災解厄。
“好了。”看我把碗裡的水喝碗,老和尚慧覺法師如釋重負一般,把碗放好後還拍了拍雙掌,像是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
走出大殿的時候,老和尚健步如飛,幾大跨步就下了臺階。我突然很害怕,老和尚前後判若兩人,該不是化妝成和尚的惡徒,設計讓我喝下了他的毒水,然後開始對我行兇了吧?否則他此刻為何如此輕鬆?
出乎我的瞎想,老和尚並沒有撕下化妝的人皮面具,還是那麼笑眯眯的,像個堆滿皺褶的肉包子。額下的鬍鬚也不像是粘上去的,每一根都顯現出靈性。
看著我和慧覺走出大殿,一直躲在側門邊的小和尚終於走了出來,朝我深深一揖,道了一聲“阿彌託佛。”然後就叫我“閔先生”。
我急忙回禮說:“不敢不敢,就叫我閔子墨吧。”
老和尚和小和尚就相視而笑。
要說這兩個和尚是歹人,似乎是我多心了。但是要說他們真的是免費為我消災解厄,這也太蹊蹺了。唉……現在還想這些有個鳥用啊,水都喝下了,要死也沒有辦法。
小和尚摸出一把鑰匙,開啟他臥室旁邊的一扇門,拉亮電燈,裡面是一間很寬的禪房,其實就是一間會客室。慧覺就引著我走進禪房。
禪房裡倒是擺放著幾尊菩薩像,牆上也掛著觀音大士的畫像,炯炯生輝。桌案上有木魚,還有沒有抄寫完的經書,地上擺放著五個蒲團。這裡的確很有禪房的味道。
老和尚慧覺自己盤腿坐在一個蒲團上,然後才招呼我也坐下。於是我效仿法師的姿勢,也盤腿坐在蒲團上。由於有一些武功基礎,我盤腿的姿勢和慧覺的差不多一樣正規,左腳掌壓在右大腿下面,右腳掌抬在左大腿上面,兩個膝蓋平行放在蒲團上。蒲團是草編的,不算軟,但也不硬,剛好。
小和尚端來一個茶壺,分別給慧覺和我倒了兩杯茶,擺在旁邊的小茶几上,然後肅立在一邊,朝我微笑著,似乎在為之前的驚慌失措表示歉意。
“這是覺明。”慧覺法師抬手指了一下小和尚,我立即頷首,叫了一聲“覺明師傅。”小和尚急忙作揖回禮:“不敢不敢,就叫我覺明吧。”
老和尚呵呵一笑:“他還不是師父,師父只有我一個,覺明是誦經和尚兼掃地僧。還有一個職務叫做‘典座’,哈哈哈……”
我算是明白了,這座寺廟就慧覺和覺明兩個和尚,慧覺是住持,覺明是小和尚,誦經、掃地、煮飯什麼都幹,也就是個雜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