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些,俞菱心就有些坐不住。又過了幾日,聽說俞伯晟回府早些,她就帶著親自下廚做的點心與補湯,到書房去見父親。
俞伯晟見到俞菱心,面上還是緩和了幾分的。待聽說女兒親自下廚,臉上也有些笑意:“菱兒果然長大了,手這樣巧。你這幾日可都還順心?還有沒有什麼短缺的?”
俞菱心看著這幾日之中父親就有些清減,不由心疼道:“有老太太和爹爹做主,我自是一切都好的,爹爹不必擔心。只是我聽下人說,您這些日子衙門裡特別忙,回府之後飲食吃用反倒比平時少了,這樣豈不是要熬壞了身體。”
提到衙門,俞伯晟便不自覺地又皺了眉:“也沒什麼,最近忙些而已。再過幾日,不,再過半個月大約就好了。“
“可是皇上又想興建修繕什麼?”俞菱心如今對朝廷格局與宮中利害關係可能比父親還要更敏感些,直接順勢又問道,“是後宮麼?”
俞伯晟十分詫異:“這樣的事情你如何會知道?”
俞菱心對此已經有了腹稿,隨口道:“上次去昌德伯府給舅母拜壽,偶然間聽那邊的長輩們閒談時大約聽了幾句。爹爹既然是工部長史,想來這些營造之事會與您相關了。“
俞伯晟頷首道:“確實有這麼個事情,但也不是當務之急。如今正『亂』著的,其實是今年年中的考評之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跟女兒解釋道,”考評的意思就是朝廷上考校官員的政績官聲,然後再決定升遷降職,或是外放的事情。“
“爹爹的考績不佳?”俞菱心自然知道什麼是考評,只是父親此時語氣中好像有些欲言又止的為難,倒讓她有些擔心了。
“沒有,為父還好。”俞伯晟頓了頓,還是說了,“是寇大人在戶部的卷宗被抽查出來,怕是有些不好。”
俞菱心瞬間就心念飛轉,寇顯是齊氏如今的夫君,出身江州大族,也是兩榜進士,脾氣雖然也不太好,但論能力還是說的過去,只是在京裡沒什麼門路,為官十來年都在六品上下打轉,這次外放其實是個好機會,歷練一番再回京,就能往上好好遷一步。
然而聽父親的這個意思,竟然是不好了,難怪早應該下來的外放訊息一直沒有。
可是怎麼會突然有這樣一個變故,難道——又是荀澈出手?
“總之,今年的六部考評如今都在重翻徹查,寇大人若不是在京降等,就是要外放到泉州了。”俞伯晟哪裡知道俞菱心這一刻轉過八百個念頭,仍然繼續道,“若是真的去了千里之外的泉州,至少也要兩三任,將來能不能回京,就難說了。”
俞伯晟說完這句話,也有些留意俞菱心的神『色』。
齊氏再有什麼好與不好的心思,總還是俞菱心的生母。且除了近日這幾次鬧的比較嚴重之外,前幾年裡頭,俞菱心還是很有些掛念母親的。
倘若這次齊氏真的隨著寇顯舉家去了泉州,往好處說,或許過了十來年還能再見,但若再退一步說,那也許就是再也見不到了。
然而俞菱心清秀明麗的小臉上卻並沒有浮現出俞伯晟以為的擔憂牽掛之『色』,反而神情有幾分怪異,好像有幾分意外,但又有幾分“果然如此”一般的瞭然。
“菱兒,”俞伯晟斟酌著道,“你也不要太擔心你娘,這件事倒也不算完全定下來。或者昌德伯府那邊幫幫忙疏通一番,還有轉圜的餘地。”
俞菱心對上父親謹慎的眼光,想了想才反應過來父親是在擔心自己會傷心母親離京。然而實際上她現在其實完全不是在想寇家的前途,而是這次的六部考評重審,到底是什麼意思。
歷年六部的考評考績雖然是各自進行,但外放的職任安排最終還是要歸回到吏部。自今上宣帝登基以來,長春宮朱貴妃一直聖寵不衰,貴妃的孃家承恩公府也是榮上加榮,六部當中朱家勢力最強的就是吏部與戶部,人事,錢糧,最要緊的衙門口。
前世裡朱家的風光無限是一直到了天旭十六年才動搖的,那一年,荀澈唯一的嫡親妹妹,那個溫和柔善,滿身書卷氣的文安侯府嫡女荀瀅,慘死在了宮裡。
出事的時候俞菱心還在江州,與文安侯府八竿子打不上關係,但她在那之後的幾個月裡卻隱約聽說了朱貴妃好像被降過級,宮中的形勢一時非常緊張,承恩公府的爵位也有些動搖云云。
如今按著父親說的意思,掀起六部考評之事,那就是荀澈想提前動手了。至於寇顯從外放回到自己的家鄉江州改成千裡之外的泉州,大約只是順手而已。
可是,他這也太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