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老太太自然又是一場驚怒交集,同時也體會出這件事情裡有些不尋常了。
齊氏思念與前夫所生的女兒,尤其想要在離京之前多聚幾日,可以說是人之常情。但是怎樣的母女深情,也深不到要下『迷』魂『藥』的地步。這豈不是就跟先前在昌德伯府那場爭執一樣,瘋魔得像是要綁票似的?
且溫嬤嬤比霜葉等人還是要老練得多,又提起另一件事:“老奴瞧著大姑娘,心裡是明白的很,並不願意與寇太太那樣一住再住的糾纏不休。老奴就想著,若是如此,太太總說大姑娘想要去寇家,怕也不一定是大姑娘自己的意思。”
俞老太太的臉『色』便有些沉了,上次在昌德伯府馬車出事,蘇氏作為當家主母就難辭其咎。只是最後到底俞菱心沒出事,她也不想太過追究了。
總是一家人,當真撕破了臉也難收場。
可是今日鬧成這樣,好像這裡頭又有些什麼別的意思了。俞老太太一時雖然還想不到拐帶俞菱心出京、圖謀嫁妝這樣荒謬的事情,卻也覺察出不對,索『性』便吩咐溫嬤嬤:“去叫菱丫頭好好休息,霜葉以後就留在蓮意居伺候罷。你再去好好問問府裡各處,到底每回大姑娘跟寇家的往來,是誰傳的話,誰引見的人。”
溫嬤嬤自是應命去了,只不過給俞菱心傳話的時候就只提了留下霜葉,以及老太太會為俞菱心做主之事。
俞菱心笑笑應了,知道祖母心裡有數,也就放心了。她此刻更關注的,其實是父親俞伯晟即將回京。
一想到父親,什麼寇家齊家荀家之間的關係,甚至有關商鋪的籌謀都先放了放,俞菱心轉日先叫甘『露』將她之前給父親做了一半的那件衣服找了出來,緊趕慢趕將做了整整兩日的針線,終於在七月初一這日一早,將衣裳做好了。
俞菱心還記得,上輩子剛離京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不過十天半個月就能回京,到時候回家就能把這個做了一半的衣裳做完,送給父親做禮物。
結果等到她真的重新踏上京師之地的時候,俞家老宅都已經變賣了,什麼針線衣裳,便如與她父親祖母的緣分一樣,徹底斷絕。
不過如今自然是不同了,她拿著這件做好的衣裳,從一早就興奮的很,時不時的就叫甘草再出去問問,大老爺回來了沒有。
一趟一趟問了整整五次,第五次上甘草終於歡快地小跑著回來:“姑娘,大老爺回來了!直接先往老太太那邊過去請安了!”
俞菱心立刻歡喜起來,帶著丫頭和衣裳就往東籬居過去。
到了正房門外,還沒通傳,就已經聽到裡頭父親俞伯晟的聲音帶著怒氣:“菱兒那車馬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進了院子,便見大丫鬟霜葉迎了出來:“這可真是巧了,老太太正念叨大姑娘呢。”含笑看了看俞菱心的衣裳,又笑道:“您今日這衣裳真好,老太太定然歡喜的。”說著打起正屋的慈竹嵌珠簾,將俞菱心一行人都讓了進去。
進了堂屋,迎面便是一幅極大的水墨山川圖。兩旁高几上用琉璃碗裝了六樣鮮果,清芬怡人。
轉進東側暖閣,臨窗大炕上鋪著秋香『色』萬字不到頭織錦厚毯,兩邊設著七寶絲繁繡金錢菊引枕,當中架設紫檀透雕花卉小几,老太太正坐在六合同春梨花窗前翻賬冊,見俞菱心來了,立時歡喜起來,隨手便將冊子放了:“菱姐兒來了?身子可好些了?快過來給祖母瞧瞧!”
這還是俞菱心自重生以來第一次看見祖母,見老太太白皙而慈和的臉上笑意溫柔,心中猛然酸楚大盛,上前福禮叫了聲:“祖母——”眼淚便不由自主地湧了出來。
俞老太太唬了一跳,忙將俞菱心拉進懷裡,輕輕拍她後背:“菱姐兒怎麼了?受了什麼委屈跟祖母說,不哭不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