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終不能明白,為什麼母親齊氏總是好像有發不完的烈怒,傾不盡的雷霆。而那個無助軟弱的她,也真的最最害怕母親這樣,就好像小孩子畏懼電閃雷鳴的暴風雨一樣。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了。上輩子幾十年的折騰,俞菱心見識盡了齊氏花樣百出的叫罵撒潑,到得最後幾年已經當真是沒有什麼新意的。
畢竟,罵的太多,辭藻總是會用完的。
俞菱心靜靜看著齊氏,等她罵完了這一通,沒有說話,自然也沒有移動腳步。
齊氏簡直更是不能理解,這時候的俞菱心為什麼不是驚慌失措地哭泣分辨,或者是服軟認錯,難不成,是聽了什麼人的挑唆?有了什麼人的撐腰?
“我告訴你菱丫頭,你別以為什麼人都是為你好!”一眼掃見俞菱心身旁的兩個丫鬟已經是滿臉的戒備之『色』,甚至要將俞菱心擋在身後的樣子,齊氏不由想起早上在俞老太太面前的尷尬,瞬間怒火再次燃起,“我才是你的親孃,你以為自己怎麼著能給俞家掙臉?你瞧瞧人家給你的破馬車罷!跟娘走!不許你再這麼任『性』鬧騰了!誰教的你縱的你連親孃的話都不聽!那是天理人倫該有的道理嗎!”
“寇太太,您請回吧。”俞菱心聽著院子外頭似乎有些腳步響動,大約是有旁的客人也要到二門乘車告辭,心下只是一片澄淨,說話技竟然比先前更慢了些,“我已經打發了人回俞家調車,也不好叫下人空跑。什麼天理人倫的,不是此時此地該說的話。今日到底是舅母的壽日子,還請您想想齊家的體面罷。”
“體面?你這樣忤逆不孝的,還跟我講體面?你想過我的體面嗎!”齊氏彷彿就是個火『藥』罐子,幾句話下來又炸開了,滔滔不絕的一長串罵起了第三輪。
俞菱心這次連先前那隱約的前世陰影都似乎淡了些,眼見齊氏又開始叫罵,而趙良調車還沒回來,索『性』直接在這小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下,從荷包裡『摸』了一顆梅子放進嘴裡,甚至還再度環視了一下週圍的迴廊門窗,花樹甬道。
而就在這樣的環視之間,她忽然發現這並不是一個三面圍起的院子,事實上,東側是一個影壁,而影壁的旁側,居然隱隱『露』出了一角天青『色』沉水緞子的長衫下襬。
而問出口的人自然是俞伯晟,臉上剛剛緩和了些的神情又凝重起來。俞正杉年齡雖然不大,但素來聰明,有的時候便是調皮,也不會將這樣的事情信口胡說。
“杉哥兒你這是說什麼呢?”俞老太太也反應過來,尤其她比俞伯晟更清楚地知道齊氏這些日子以來的折騰,“誰跟你說的這話?”
俞正杉見到長輩的反應卻更詫異些:“正是因為沒人與我說,我才與夫子告假回家來看看。大姐姐到底為什麼要跟著寇家人走?”
“這話到底是從何說起?”俞伯晟越發眉頭緊鎖,見俞正杉竟然滿是篤定的模樣,心下的疑慮就更深了。
這一刻,連在內間淨面的蘇氏都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俞正杉又看了在場眾人一回,目光也認真起來:“昨日裡我隨著同窗師兄到回春堂買『藥』,掌櫃的說咱們家定了整整四盒的蓮心寧安丸送到寇家府上。那個『藥』不是說大姐姐每兩日才吃一回麼,四大盒,少說也要吃個一年半載的。我聽說寇家那位老爺是要外放出京的,這算起來,豈不就是要將姐姐送過去一起走?”
蓮心寧安丸!
俞老太太和俞伯晟幾乎是同時變了臉『色』,都朝蘇氏那邊望了過去。
俞菱心卻是整個背脊都緊了一下,目光反而更緊地盯在俞正杉身上。
那丸『藥』,她上輩子的確是在江州只吃了一年就停了。只是那時候她也不覺得奇怪,蓮心寧安丸是回春堂最好的秘方『藥』,一枚丹『藥』就要合上一兩銀子,這還是因著俞家是回春堂的老主顧。
以齊氏那樣吝嗇的脾氣,轉年不願意再千里迢迢地從京中買丸『藥』,而是找個當地的郎中換個調理氣血的尋常方子,那也是不叫人意外的。
只是前世今生加在一處,俞菱心都從來沒有想過,那丸『藥』其實不是齊氏因為想要帶走她才去配的,而是蘇氏暗中叫人配好了送去的寇家。大約是怕她乍然被帶到江州,會有些什麼未可知的心緒反應,若是再失了慣常的補『藥』,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父親一定會與寇家翻臉,強行將她再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