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之,走罷。”明錦城在荀澈身後實在不耐煩了,直接提了一句。
荀澈點點頭,也沒有再向齊氏或朱氏多什麼禮貌的招呼,只是飛快地與俞菱心目光相觸了一下,隨即便轉身與明錦城一同走了。
他的腳步又輕又穩,與平日裡沒有任何分別。接下來一路去接了妹妹荀瀅,又重新回來登上自家的馬車,間中與明錦城並荀瀅隨口閒談之間,也穩穩當當沒有任何的不同。
一直到荀澈回到了文安侯府,進到自己的書房裡展開一卷書櫃角落裡的畫卷,他那慣常從容而鎮定的目光,才終於柔軟起來。
這是一幅還沒完成的畫卷,畫中的麗人站在一株合歡樹下,烏髮似雲,姿態嫻雅,身穿一襲清麗的玉『色』長衣,身型婀娜嬌美,便如一支亭亭玉立的玉蘭花。唯一未竟的部分便是那麗人的眉目五官,只有個大概的輪廓,而這畫卷上也無題字印鑑。
稍稍回想了片刻,荀澈便提了筆,輕染淡描的幾筆之後,鮮活而靈動的少女面容終於繪畫完成。
題字之處,筆走龍蛇,他滿心都只有一句話,便是從與她目光相觸那短短一瞬之中得來,原來古人詩話誠不我欺——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這畫卷完成不到片刻,墨跡尚且未乾,便聽外頭的侍從陳喬稟報:“世子爺,明大公子來了。”
荀澈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這個煞風景的傢伙居然去而復返?
不過心念電轉之間,便已明白。當即輕哼了一聲,吩咐道:“請明大公子到晴雨閣吃茶。再去廚房拿些酪酥點心送一盤過去,跟他說是二姑娘親手做的。我等下就過去。”
陳喬應聲去了,心裡卻不禁暗暗咋舌:明大公子是怎麼得罪了世子爺?
待得荀澈到了晴雨閣時,果然盤中的點心已經一掃而空,明錦城臉上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瀅兒這手藝真是不錯,回頭也叫她教教我妹子。錦柔整日裡就是愛些騎『射』之事,哪裡像個姑娘家該有的樣子。”
荀澈淡淡哼了一聲:“你這樣晚了還過來,就為了『操』心錦柔表妹的閨閣事?你們家的女孩兒哪裡需要洗手作羹湯。”
明錦城斜睨了他一眼:“你今日還是沒說實話,到底為什麼『插』手齊家的那點子零星小事?不過是個庶出的姑姑,俞家如今也沒有什麼得用的人,你總不要跟我說這就是你荀二爺路見不平了。”
“你如今在兵部根基未穩,『操』心這許多做什麼?”荀澈話是這樣說,但還是從袖子裡拿了一份條陳丟給明錦城,“齊家那位姑爺寇顯官職確實小,但你且瞧瞧戶部這一回考評外放的批文之人,還有那些印信的日子。”
明錦城接過快速掃了一眼,就皺了眉:“這是朱家的人?”
荀澈隨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吏部考績裡頭最是容易做手腳,說到底政績官聲這件事,除了實證便是落在‘口碑’二字。瞧著今年的這一批外放,大約貴妃和朱家是想要錢想瘋了。”
“那又與今日的女眷之事有什麼關係?”明錦城似乎明白了一點點,但再想想還是不對,“即便你要查這件事,多少線索用不得,非要從轉折親戚這邊下手?”
荀澈又喝了兩口茶,才將茶盞放下,慢悠悠望向明錦城:“我幾時說這兩件事有關係了?”
明錦城簡直要扶額嘆氣,順手將那份條陳丟回給荀澈:“那你提起這個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這才是你該『操』心的事。”荀澈負手起身,向外走了兩步,又想了想,“另外,有關文家的這件婚事你要再想想。今日我聽瀅兒提了提,皇后娘娘的這位侄女似乎弱了點。你自己掂量罷。”
“姑娘家,弱有什麼,”明錦城不以為意,“還要多強才算好?”
荀澈嗤笑了一聲,迅速將自己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倩影按了按,才擺手道:“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行了,回吧。”不待明錦城答話,便叫陳喬:“送明大公子出去,再給帶上一盒二姑娘做的點心。”
“那——那好吧。”明錦城原本還要再問,不過也看出大約是問不出什麼了,再加上得了點心,又惦記著正事,到底還是帶著真條陳與假點心一起走了。
荀澈起身送了兩步,眼見明錦城去的遠了,才不由搖了搖頭,踱步回到廊下,遠遠眺望著湛湛夜空。
一個念頭忽然湧上心頭——她是不是,也回來了?
茶亭裡坐著的那個灰衣人,好像是陳喬?
俞菱心一眼望過去就認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