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要不要吃茶吃點心一樣。
然而俞菱心卻立時明白了,這一句話,才是前頭種種鋪墊的真正目的。一時間心下對齊氏生出的那僅有的最後的同情憐便如同琉璃盞被小錘子敲了一下口,雖然是輕輕的,卻瞬間嘩啦啦粉碎了一地。
而這凝神之間,齊氏又絮絮說了幾句,大約便是如何不捨得與俞菱心母女分離,如何思念已故的齊太夫人,如何保證這次去常州拜祭齊太夫人之後一定送她平安回京云云。
俞菱心一一聽了,心下已經雪亮,最終還是搖搖頭:“祭祀之事,在心不在行。回頭我與祖母去景福寺,會給齊太夫人添燈祭拜。常州路遠,我尚在閨中,還是不去了。母親還是保重罷。”
齊氏聞言,竟沒有如何不滿,只是道:“你說的自然也是有理的。只是我夢到了太夫人,竟是也切切念著你,常州與京城不過兩三日的路程,也不算是太遠。你若當真不遠,娘不會勉強你。可孝道總是要緊的,你不看著娘,也想想太夫人……”
又是一大套話說下來,俞菱心只是聽,卻不肯鬆口。齊氏居然並不急躁,一直反覆說差不多意思的話,一回又一回,直說了將近小半個時辰,俞菱心聽著都覺得口乾舌燥了,這時候就聽門簾響動,翠菊帶著一個丫鬟過來給齊氏送『藥』,順便也給俞菱心帶了一盞新茶。
“大姑娘,太太這幾日喝『藥』不能喝茶,房裡一直喝果『露』。您嚐嚐這個梅子『露』,最是解暑了。”丫鬟服侍齊氏喝『藥』,翠菊就將茶飲送到了俞菱心手邊。
俞菱心接到手裡微微一聞,心裡就是一聲冷笑。
自來飲宴之間給茶水吃食下『藥』,往往都是在味道濃釅的湯食中下『藥』,才好掩蓋『藥』物的氣味。話本子裡那些傳說無味無『色』的厲害『藥』物其實都是傳說罷了,更不要說齊氏與翠菊這樣的人家,能有多少銀子多少門路。
這梅子『露』說是果『露』,聞著味道非常甜,看著顏『色』又深深的好似湯水一般,若是裡頭加了什麼東西,當然比清茶要容易掩蓋的多。
“翠姨娘這些日子也辛苦了吧?”俞菱心將那果『露』往唇邊送了送,同時留意著齊氏與翠菊等人的神『色』,果然看出幾分緊張之意,就又放下了,“我娘這一病,內外倒都辛苦了你。”
翠菊忙賠笑道:“大姑娘言重了,伺候太太這是應當的,哪裡敢說什麼辛苦。”
“我娘『性』子直,不比旁人心眼兒多。”看著翠菊的這一臉笑,俞菱心越發想起前世此人的許多挑唆手段,言語中就帶出幾分冷意來,“翠姨娘平日裡,應當是沒少『操』心費力。”
“您——您這話說的,給太太分憂,是應該的。”翠菊越發『摸』不清俞菱心這會兒的神『色』轉換,只能含糊應著。
“來,這碗梅子『露』,就給翠姨娘解渴罷。”俞菱心將那青花盞往前一送,明亮的眸子裡已經有微微銳利的光芒。
俞菱心不動聲『色』地稍微繞了小半步,先向俞老太太一福:“祖母。”隨後才又望向齊氏:“母親。”
齊氏此刻剛剛過了三十歲,天然的嬌豔眉目依舊麗『色』過人,但眉峰唇邊已經能看出細細的淺紋,大約就是平素生氣太多,含笑之時還好些,發怒叫嚷的時候便很有幾分嚴厲強橫的模樣了。
幾乎有那麼一瞬,俞菱心覺得眼前尚且年輕的母親是與她過世前所見到的母親重合在一處的。
上輩子,她已經纏綿臥病的最後半年裡,只是支應著應付文安侯府的事情了,母親齊氏年近花甲、兩鬢斑白,卻仍舊腰桿挺直,目光炯炯,唇角邊兩條深深的紋路好像隨時都在發怒,每每上門要錢要物說話之時還是聲震十里,中氣十足。
“菱姐兒今日打扮的真齊整,”齊氏並沒有察覺出俞菱心的平靜神『色』與以往溫順柔善的模樣有什麼不同,只是飛快地在她髮間那隻紅梅寶石釵子和腰間的珊瑚珠禁步上掃了一眼,又笑道,“今日你舅母的壽日子,伯府裡客人一定很多,人來人往的車馬忙『亂』,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單獨個兒過去我也不放心,剛好是順路,便過來接你一下,等下你拾掇好了便跟我同車過去罷。”